大蚊之死（上）

《大蚊之死》上

        話說這大蚊年青時也是個情種, 本著可以不帥, 不能不騷的精神, 徜徉在水溝, 尋花間問柳叢。溝中多落花, 但心若切切, 腐乳亦香, 大蚊雖日蚊中之大, 芙蓉牡丹之類卻也消受不了, 殘粉倒是可以啜幾口, 所以活得也逍遙自在。

       隻是世上知足的人少, 惜福的蚊更不多, 這大蚊慢慢變俊了、變帥了, 就免不了起了些歪心思。長了兩幅紗翅, 點綴幾點黑塊, 堪比極簡主義風格, 又似略勝一籌, 那若隱若現的紋理, 雖不是大筆一揮就值幾萬的瀟灑, 卻也精致得理性。

        大蚊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 身邊嗡嗡繞著的大女蚊八、九、十個, 蜜吃多了不甜, 大蚊也漸漸對著五大三粗的同族蚊蠅有了些看法, “ 奈何我舉眼之處都是些亞馬遜女戰士, 威武有餘, 風騷不足。憑我這幅身材, 配個柳腰嫋娜的, 談一場轟轟烈烈蚊之愛, 亦便醉死在風流鄉間, 也不枉倜儻人世一遭........”

         陷入夢囈的大蚊“蠅蠅”地嚎叫著, 半是無奈半是無聊, 就在昏昏沉沉欲睡去的那瞬, 朦朦朧朧中麵前分明是一隻玲瓏的小蚊, 儀態萬方地對著他扭著腰肢, 展翅微招, “大蚊哥, 請跟我來”。

        大蚊揉了揉蚊眼, 有點不信地盯著眼前的小嬌蚊, “ 難道夢竟成真的？原來真是蚊思故蚊在”。心裏雖喜, 表麵卻露不得聲色, “ 蚊妹, 什麽幹活？”

        “ 哎喲, 大哥, 我看你長的孔武有力, 是否幫小妹一把？無非就是討生活, 蚊的營生”, 說著說著, 小蚊一臉的嫵媚, 蚊蠅在風中亂顫, 搖落了一地的露水, 搖蕩在大蚊的心中。

         此刻大蚊哪還顧得上顏麵, 厲聲喝道, “走嘍”, 便屁顛屁顛地揮動翅膀, 跟著小蚊往前直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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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的餘暉灑在剛收割過的麥田, 麥秸垛靜靜地躺在大地上, 像剛出生的孩兒躺在媽媽的懷裏。在大地母親的懷裏蘊釀一春一夏, 終於成熟了, 金燦燦的稻穗被收割的那一刹那, 就如被剪斷臍帶的嬰兒, 如今被裹成一團一垛, 雖已離開母體, 卻仍舊依偎著大地, 享受吮吸母親的一絲溫暖。

        兩蚊在空中飛翔, 掠過麥田, 被撿漏的稻粱在夕陽下煜煜閃爍, 發著金子一般的光, 大蚊俯瞰著田野, 又眺望了遠方柔柔炊煙, 禁不住地感慨萬千, 生活是多麽的美好啊！

        但隨即又有些疑惑, “ 我大蚊何德何能, 怎能讓我獨占如此豔福”, 但也不能多想, 前麵小蚊招得急, 隻能尾隨其後。

        不久, 兩蚊飛至一農舍, 青瓦白牆, 煞是幹淨, 又見壁上掛滿黃燦燦的玉米棒、紅火火的尖辣椒, 想必是一戶會過生活的人家。

        “大蚊哥, 你可看見屋裏燒飯的女人, 長得那番白淨, 細皮嫩肉的, 這樣滋潤的女人, 血也是甜的。哥, 你上去吸她一個夠, 再回來喂我, 行不？” 小蚊邊嬌滴滴地說著, 邊用蚊蠅觸了觸大蚊。

         大蚊從小長在溝邊, 那裏見到過這等架式, 不由得看呆了小小的蚊眼, 被小蚊一觸, 才緩過神來, 隨即卻是不知所措。

        “蚊妹, 哥天生不會吸血, 這女人再誘人, 哥也沒這技能啊”, 大蚊有點不好意思, 又有點靦腆地輕聲道來。

        孰知小蚊此時早已是怒目圓睜, 小圓眼充滿了怒氣, 漲撐了一倍, “ 原來你這是這等無用之物！我見你長的高大, 想來必是吸血能手, 原來是尿坑裏出來的, 低賤的東西, 怎能懂得血的高貴”。

         “ 蚊妹, 話可不能這麽說, 如今人類受教育深深, 尿糞都能入詩, 哪能說不高級呢？” 大蚊垂著頭, 低聲下氣地陪著尷尬的笑臉。

        小蚊別過臉, 氣忿忿地望著遠處, 心裏直懊惱自己的以貌取蚊, 到頭來得了一個大草包。雖為蚊子, 也是有點小性子, 且這小蚊又是個吸血的, 心氣甚高, 自比為蚊中巴托裏•伊麗莎白, 這位匈牙利女伯爵慣以吮吸年青女人的血, 以求青春永駐。

        這個時候, 任大蚊磨破嘴皮, 小蚊也難得施舍他一眼。良久, 小蚊長歎一聲, “ 你這個大蚊, 空有一身臭皮囊, 滾開, 給我滾得遠遠的, 再也不要在我麵前晃蕩”。

        如此一來, 大蚊也是無轍, 想自己一生風流, 如今都為一小蚊, 空有一腔蚊血, 卻弄得如此落魄, 也是枉有了虛名, 不禁地有些慚愧。望著小蚊的身影, 雖說氣得在發抖, 那在風中搖曳的樣子, 怎麽地也是生姿生輝, 大蚊就卸下了臉麵, 繞著小蚊一圈又一圈, 苦苦地哀求手下留情, 讓他留在她的石榴翅下。

        怎奈小蚊心思已定, 決難挽回, 大蚊心中縱有萬般不舍, 還是一步三停留, 悻悻然地離開了。

         就在大蚊飛到幾乎回頭望不到小蚊的時刻, 隻聽到後麵小蚊大喝一聲, “ 回來, 你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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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蚊聽到喊聲, 著實地嚇了一跳, 但隨接一陣狂喜, 小心髒啪通啪通地跳著, 這麽強烈, 幾乎要跳出大蚊的身軀了。

        “ 莫非她已回心轉意？唉, 我聽人類說, 女人的心就如六月的天, 陰晴不定, 或許這世界上的動物, 若分男女, 都是一樣的........” 心裏這麽想著, 身子早已不由自主地飛到了小蚊身邊。

         隻見小蚊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忽就變得笑盈盈的, “ 大蚊哥, 原諒小妹剛才的任性, 咱倆合作好不好？”

         “ 合作？什麽叫合作, 合天人之作嘛？”

         “哎呦, 大蚊哥, 你先說說, 你愛我嗎？”

         “ 愛, 愛的神魂顛倒, 愛得死去活來。”

          “那, 大蚊哥, 你會為我而死嗎？”

          “ 那當然, 赴湯蹈火, 在所不辭。為爾, 蠟炬成灰心也甘。”

          “好極了, 大蚊哥”, 小蚊眯著眼, 柔柔地說道 “ 這樣, 大蚊哥, 你雖不會吸血, 但你體型大, 引得起別人的注意力。咱倆合作的計劃如此, 你飛到人類麵前晃蕩, 引誘大家來注意你, 趁此機會, 小妹我人不知鬼不覺地咬人一口”。

        大蚊望著嫵媚的小蚊, 春心那個蕩漾啊, 連忙接口 “ 好、好、好”, 一連三個。

         “ 不過”, 小蚊神秘兮兮地話鋒一轉, “ 不過, 大蚊哥, 這引子的活可不是誰都能幹的, 要膽大心細, 稍一出錯, 就會陪上一條性命。這人類討厭咱, 啪地一巴掌就可以把我們打死的, 還總是說打死一隻蒼蠅、蚊子還不容易嘛。所以, 大蚊哥, 你千萬要小心, 但若真被打死了, 咱倆現在就立下蚊誓, 我可是不負責的”, 說著說著, 小蚊慢慢地向大蚊靠攏, 兩隻細翅攪得大蚊癢癢的。

        想到可能死於非命, 大蚊雖然有點怕怕, 卻也無可奈何, 早就拍過胸脯了, 至此隻好痛快點頭, “為妹而戰, 死亦光榮”。

        小蚊滿意地聳了聳蚊觸, “ 那麽, 行動嘍,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