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遊人生

小散文回憶旅遊日誌
正文

和服和壽司屋

(2022-09-26 19:26:07) 下一個

最近在國內穿和服總引會引起爭議,前有警察執法,後有大媽持棍說法,總之,還是少穿不穿為妙。

         我有好幾套和服,其中一套於我尤為珍惜,倒不是它的價值,而是它包裹著的深切情義。

《壽司屋》

         我算是壽司達人因為我年輕時在壽司店裏打過工。

         那家店在文京區千駄目離東京大學不遠。朋友介紹我去店主高見夫婦馬上就接納了我。

         他們在西日暮裏給我找間四疊半榻榻米的房間課餘我就在店裏幫幫手。

         店小門麵大約也就3米多寬5米左右。拉起鐵門店門口2米不到的玻璃櫥窗擺著各式仿真壽司樣品和標價。櫥櫃上的一角是一瓶插花總是插得滿滿的熱熱鬧鬧很富貴的樣與日本傳統插花的佗寂大相徑庭。

         店的深處是一間四、五平米的小屋和店麵隔著一層和紙滑動門。靠牆的一排是食器櫃放著各式好看古雅的日式碗杯盤碟櫥旁一張小方桌桌上永遠擺著吃不完的菜隻是壽司是沒有的。誰餓了就可以上桌吃因為店裏要有人招呼所以我們從沒有一起吃過飯。

         高見家有三個孩子大女兒惠美、小女兒由香子、小兒子潤小女兒和我同歲。我姓張張字弓旁弓在日語裏為ゆみ這樣我成了這家的由美醬我也管他們叫お父さん、お母さん

         夫婦倆出生在日本西部的小山村裏年輕時到東京打拚開了壽司店。一星期二到三次早上五點お父さん開車到築地魚市場趕早市然後洗魚、剖魚、切生魚片。お母さん打掃衛生、準備飯菜。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一成不變、一絲不苟。

         お父さん的愛好是星期天打高爾夫球お母さん的愛好就是櫥櫃上的那瓶插花二天一換新鮮美麗。而在店裏お母さん永遠是一身和服倒也和花相映襯。

         後來我遇到現在的老公就搬到他那裏住不再打工了。不過一個月中總要回去二、三趟。

       每次回去前打電話他們總會問由美醬威廉君你們想吃什麽?” 我老公的回答永遠是とろ這是金槍魚腹部的一塊最肥的肉油中彈水是生魚片中最高級亦是最貴的。

         然後店深處小屋的飯桌上就添了一盤壽司這是我吃過的世界上最美味的壽司。他們夫婦總是坐著看著我們狼吞虎咽。

        我離開日本時他們給了我15萬日元。

        再次見到他們是十六年後。走進熟悉的小店お父さん一如既往地站在櫥櫃後切著生魚片聽見聲響抬起頭由美醬你回來了

        お母さん在後麵擺弄飯菜馬上跑了出來由美お帰り

        這一瞬間我的眼淚止不住嘩嘩地往下淌。

        隔年他們和二個女兒一起來到我在首爾的家。

        在先生的辦公室裏擺著一張當年我穿和服的照片。お母さん當即說由美醬這件衣服是你的了。然後又自言自語裏條是紅色的由美出嫁了按道理不能是紅的。

          五個月後夫妻倆單獨又一次來到首爾這次就是給我送那件和服的。裏條換成了有暗紋的純白色襯衣襯褲、鞋子襪子裏裏外外、從頭到腳都是嶄新的還有幾個相配的拎包。

         お母さん怕我學不會給我示範了兩次。還說了句よく太った”, 長胖了。

         お父さん年青時去過一次香港お母さん從沒出過國。因為我他們去了二次首爾這以後他們再也沒出過日本。

         網上的主流總被引導著罵日本人我覺得這太偏太狹隘我不怕被罵。我碰見的絕大多數的日本人是相當地崇尚知識願意幫助提攜求知的人。他們勤勞善良能幹高見夫婦今年都高齡82, 還經營著壽司店。他們具有無比的工匠精神幾十年如一日重複著把最簡單的事做到極致。

        30年前我離開日本的前夜我和先生去高見家告別。他們倆默默地看著我們吃完一大盤壽司臨走時お母さん重複了幾次"元気で、元気で"

         這時我發現お父さん不見了。

         我繞到壽司店的後邊。我知道每晚打烊後他總在那裏清洗鍋盤。在昏暗的路燈下他穿著塑膠鞋在衝洗裝壽司飯淺淺的大木盒。我鞠了一躬, “お父さん我走了”, 他躬著身繼續衝著他的大木盆頭抬也沒抬看也不看我一眼隻是說了句“ はい由美行ってらっしゃい。

        我轉身的時候瞥見他抬起了身。我沒再回頭我知道他在目送著我們直到我們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深沉中。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