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卉香滿室》
我小時候的生活裏沒有鮮花。
那年代有菜市場、食品店、布店和綜合品商店, 就是沒有花店。
公園裏有花, 把一串紅的雌蕾拔下, 吮吸一下, 就有一滴蜜。秋天有菊展, 但應該是我比較大了以後。
紙花有, 用皺紙自己做的花。學校裏文藝小分隊演出要揮舞大紅花, 有人過世了, 花圈也是紙花圈, 但是白色的。
鮮花嗎, 好像春節時有水仙, 菜市場買的。還有一次, 就是我媽暑假在學校值班, 帶回幾朵月季, 插在家中唯一的一對花瓶裏。
花瓶是我父母結婚時買的吧, 乳白色有幾根紅線, 真美。月季花有粉紅, 還有黃色的, 反正是五顏六色, 插在花瓶中, 頓時滿屋生輝。
隻是我到今天還不知道月季和玫瑰有什麽區別, 大概月季有一股馨香吧。
另外, 我記憶中老上海的花就是桅子花了。
賣桅子花的一般都是阿婆, 用細鋼絲把長長的花瓣綁成一對, 可掛在襟上, 別在胸前。女人掛上一對, 清韻繚繞, 朵朵逸著餘香, 輕巧別致, 俏瓊妝勝過價值千萬的寶胸針。
因為叫喊的阿婆總是用吳儂細語道 “清涼桅子花, 要哦?” 我一直以為這就是桅子花, 及至到了菲律賓, 見到了真正的桅子花, 才知道我搞錯了。
在馬尼亞街頭, 總有很多小孩, 在你等紅燈的時候, 向你兜售串成的桅子花串。在那炎熱的城市裏, 買上一串, 暗香襲來, 很讓人心醉。
有一次, 我在網上看到一張照片, 是一個賣花女孩, 美得楚楚動人, 拎著剩下的桅子花, 坐在街邊, 眼光不知是迷茫還是無助。
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想把這眼神留下, 就大膽地畫了起來。這是我第一幅人像畫, 當然是很失敗的, 尤其是那臉蛋, 照片上女孩真的是美得不可方物, 而我那張卻如我的一位俄國女朋友說的, 有點像小猴子一樣可愛。
隻是我很喜歡這張畫, 那女孩一定有一個悲傷的故事, 她是那麽的美, 美得讓人心碎。
她手上的幾串花, Sampaguita是菲律賓的叫法, 就是桅子花。後來我查了一下, 我記憶中上海的桅子花應該是白玉蘭。
以前我媽媽經常買回一對, 要麽別在衣服上, 要麽就放在大衣櫥裏, 就是那種當中是一麵鏡子, 旁邊兩扇門那種。當時上海的家家戶戶都擁有一個, 且千篇一律棕紅色。
後來南京路架起了一座天橋, 我也進了大學。和男朋友逛街時, 總會在天橋的阿婆處買上一對白玉蘭。
這是我對上海的記憶, 很香很甜, 卻帶著一股淡淡的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