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遊人生

小散文回憶旅遊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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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糕

(2022-02-03 23:35:25) 下一個

《年糕》

        大年初一吃年糕, 吃了就是年年高。

        中國人真有意思, 托諧音的福, 可以把很多事情弄得紅紅火火的, 年糕就是一例。

        年糕是米做的, 更應該稱為米糕, 為什麽糕前加個年字, 這我不知道, 是不是以前過年時才會做、才能吃的, 也不可置否, 畢竟糯米相對而言是比較貴的, 過年才肯花錢嘛。

        本來過年吃年糕就是慣例, 水到渠成的事不值一提, 但我昨天整理東西時, 順手翻了翻當年我們在韓國時的相冊, 看到一張照片, 就不由得思緒飛揚在年糕堆裏了。

         那天我和尤麗亞、納奧美三人被邀到“七良”喝茶。“七良”是家餐館, 也出售自家燒製的粗磁。精美的麵食擺在溫潤的盤子上, 煞是誘人, 隻因有記者在旁, 我也隻能默然先咽下幾口口水。

        其實我一點也不喜甜食, 但盤上糕點白的如玉, 緋紅似桃, 再點綴幾朵棗花, 忍不住食心大動。

        主人好客, 每樣必請嚐一塊, 記得那天我是吃了中飯的, 原本以為隻是喝個茶, 不料是滿桌的點心, 且這種米糕都是實打實的, 一個下午茶, 吃得肚子漲漲的。

        尤其是那小米糕, 上麵輔了一層粗米, 黃燦燦的如粒粒金子, 好似不吃一塊就是損失了幾錢, 對不起肚子, 更對不起主人的情意。

        這種韓式糕點, 本質就是阿拉以前在上海吃的糖年糕, 改良後加點顏色味道, 黃的自然是南瓜, 綠的就像江南的青團, 紅的不知用什麽, 或許就是色素, 反正再做得精細點, 就登場了高大上雜誌。

        而我們三個陪吃的, 隻不過是個陪襯。

        話雖這麽說, 那次是真吃飽了撐得, 年糕本來就是用蒸熟的米粒夯出來的, 結實得很, 一口頂一碗飯。

        我之所以知道做年糕的過程, 是因為每次韓國人組織參觀民俗節, 都有一個夯年糕的節目, 嘿喲嘿喲、哈嚓哈嚓, 當地人先示範, 然後外國來賓上場, 一顯身手。

        首爾的仁寺洞有一條文化工藝街, 畫廊、美術館、古董店、茶室鱗次櫛比, 又全是韓式木質房屋, 古色古香, 是旅遊者的必到之外。

         街尾靠近五月公園處, 有一個為遊客設置的景點, 就是夯年糕, 一個穿著白色傳統韓服的粗壯男人, 掄著大木槌, 一起一落, 節奏勻稱地敲著石缸裏的米。而另一個蹲著的人, 每當木槌抬起, 就急忙在米上用手抹一層水, 米是粘粘的, 塗水是防沾住。

         一人夯米,  一人抹水, 一起一落, 一伸一縮, 二人合作, 節奏感滿滿。

        每當有客從遠方來, 我必帶他們去仁寺洞一遊。 多是些金發碧眼大鼻子, 站在人群太顯眼, 每次都被挑出來, 拉去夯年糕。

        雖然長了一張和韓國人同樣的臉, 但作為陪同的我, 自然也免不了被拉出來, 小女子掄大槌不行, 給米塗水總行吧。

        不過我每次都拒絕了, 因為我害怕。

        其實就是站在旁邊觀看, 也是有點膽戰心驚的。我老是想, 萬一手來不及縮回, 一槌下去, 豈不是五掌都粉碎了嘛, 所以每次旁觀, 心裏是暗暗為塗水的手擔心, 也不知是否買過保險。

        也是這個原因, 看過很多次夯年糕, 自己是一次也沒有試過。

        在馬尼拉過年也吃年糕, 菲律賓華人多福建人, 所謂的年糕就是糖年糕。春節期間, 中國城家家戶戶都賣, 有金魚型, 最流行的還是圓圓的一塊, 用印有紅色吉祥圖案的白紙包著, 大小和普洱茶不相上下。

         每年朋友都會送來幾塊, 然後被告知, 切成一長條, 兩邊用油煎一煎, 考究點的, 可裹上一層蛋液再煎。

        這樣的煎糖年糕, 好吃歸好吃, 熱量滿滿, 所以每次我都是淺嚐一口, 然後就分了, 我討個吉利, 大家分一份口彩。

        韓式年糕清淡, 菲式年糕重油, 我最懷念的還是塌棵菜炒年糕。

        離開上海後就再也沒有吃過這道家常菜, 現在的亞超裏什麽菜都有, 不知為何, 我就是從來沒有看到過塌棵菜。

        江南地溫, 冬天田裏還有綠色。塌棵菜, 顧名思義就是菜長不起來了, 塌了, 就像一棵青菜, 葉子不是向裏攏, 而是向外塌, 一葉一葉地外翹, 圓圓的、扁扁的。

        大概是冬天溫度低, 夜裏水成冰, 冰重, 葉子就躺下了, 塌棵了。自然這是我悟出的理論, 沒什麽科學根據。

         炒年糕可各種配料, 為啥我對年糕的記憶就是塌棵菜炒年糕?現在想來, 年糕年糕, 一定是過年時才有的, 春節裏臘月三十, 江南能有的新鮮蔬菜也隻有塌棵菜了。

         我記憶中的年糕都是一條一條的, 樣子大小像幾公斤重的金條。上網找來找去, 就是找不到一條記憶中的年糕, 也刻著印, 當然不是米老鼠什麽的, 而是一個紅紅的印, 回憶不出是什麽, 應該就是個商標, 土土的, 直接印在年糕上。

        隻是當年的年糕沒有包裝啊, 都是一摞一摞地擱著賣, 不清潔不衛生, 卻從沒人吃了拉肚子的。

        要是有寧波鄉下的親戚來上海, 肯定會捎上幾塊年糕。我記得那些年糕都曬得很幹, 甚至有深深的裂縫, 樣子真是不佳, 味道卻是好極了。

        比起精致的韓國年糕, 抑或是吃不完的菲式糖年糕, 我心裏美味第一的還是上海的塌棵菜炒年糕, 也許這是物質匱乏年代裏饑餓後的滿足, 就如同逃亡途中的慈禧, 窩窩頭也可成珍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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