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山子

《案山子》
         九月, 又是一季開學期, 滿屏都是孩子們的入學儀式, 尤其是那些新生, 看著他們或許歡快、或許害羞地跑向老師, 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 心中不禁感慨。 
        站著的家長, 望著漸行漸遠的孩子們, 無一不是一臉的期待。
        照啊、照啊, 捕捉著點滴蛛絲馬跡, 唯恐漏掉了丁點細節, 像片承載的是滿滿的回憶, 留下的是父母殷切的期待、深沉的祝福。
        德國、奧地利的入學新生, 都是每人手抱一個大糖果包。現在的社會很富裕, 糖果是日常便食, 不再是稀罕物, 於是有些家長便往糖果包裏塞些玩具呀、畫冊什麽的。
       這個寓意就是上學讀書是一個甜蜜的開始。隻是孩子們哪裏知道, 以後的路上可不全是蜜, 有的是荊棘。
        對於家長而言, 從小學到高中畢業, 十二年, 彈指一揮間。
         其間的辛苦亦有, 但哪裏值得一提, 更多的是陪著孩子成長的幸福。人生有很多種幸福, 為人父母者, 我謂之為幸福之最高, 雖然這幸福的代價是無償的付出。
         十二年後高中畢業的那天, 又是一個感慨萬千的日子。也是一樣的自豪,  隻是十二年前清一色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願望, 在磨磨蹭蹭中降低了、縮小了, 成龍成虎不能, 成貓成狗也行, 隻要他們健康、快樂。
        成績是可以逼出來的, 尤其對中國的虎媽虎爸來說是易如反掌, 聽說郎郎就是被他爸打出的一個鋼琴大師。強壯的體魄也是可以鍛煉的, 但是要給孩子一個快樂健康的心態,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然而決定孩子人生幸福的關鍵決不是成績, 而是對人生的態度。
         這便是對家長的磨礪。
         十二年磨刀霍霍, 等的就是這一刻, 馬上, 孩子就會離家、走上社會, 是真龍是小鼠, 慢慢地都會見曉。
         隻是真的到了這一刻, 做父母的心裏亦便是自豪, 卻也有萬般不舍。成人的孩子留不住, 是鷹是麻雀, 盡管高度不同, 總是要飛走的。
         我高中讀的是複旦附中, 複旦附中好像是當時上海唯一的住宿學校, 二排以前的日本兵軍營, 一排是男宿舍, 另一排自然是女生的。
        因為是日式, 所以壁櫥很大, 用來放敷布團的, 但我們那時已有床了。
        記得好像每天九點都熄燈了, 然後還有老師來查房, 但大家都有對付辦法, 蓋著被窩用手電筒看小說, 也是一大樂趣。
         我是那麽向往住宿生活, 一是因為當時上海的居住條件差, 二是更主要的原因是自由。
         是的, 是自由。所以有牽掛的一定是父母, 而決不是孩子。父母以為自己應該為孩子撐起一片天, 豈不知孩子總想衝破這片天, 去更廣闊的天地遨遊。
         後來, 我去了日本, 離父母更遠了。我牽掛他們, 但我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當時在日本有一首歌叫《案山子》, 就是那個以一首《男子漢宣言》在中國出名的佐田雅誌作詞作曲並演唱的, 每一次都聽得我淚流滿麵。
        “案山子”就是稻草人之意, 是一個老母親想念自己遠出遊學孩子時的自言自語：
你還好麽？城市生活還習慣麽？
交到朋友了麽？覺得孤單麽？ 錢還夠花麽？
下次什麽時候回來呢？
站在古城舊跡俯瞰青青的小河
橋畔釀酒廠的煙囪排著煙
將小鎮點綴得似棉花糖般的雪融化的時候
你離家後的第一個春天就要來了
不方便寫信的話 打個電話吧
哪怕就一句“給點兒錢”也好
讓急切盼望著你那笑臉的母親
聽聽你的聲音
你還好麽？城市生活還習慣麽？
交到朋友了麽？覺得孤單麽？ 錢還夠花麽？
下次什麽時候回來呢？
山腳下吐著煙的火車在奔馳
寒風掃落著雜木林翻卷而下
在裹著銀色毛毯的田野裏
隻有那孤零零被遺棄的被雪覆蓋的稻草人
身處都市雪景中的你
恰如那稻草人一般
有沒有覺得孤零零的？有沒有生病呢？
不方便寫信的話 打個電話吧
哪怕就一句“給點兒錢”也好
讓急切盼望著你那笑臉的母親 聽聽你的聲音
你還好麽？城市生活還習慣麽？
交到朋友了麽？覺得孤單麽？ 錢還夠花麽？
下次什麽時候回來呢？
        幾十年後, 我的孩子都去了遠方遊學, 再聽到這首歌, 就不隻是淚流滿麵, 而是滿滿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