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90年8月底,我大學畢業後的第七年,我帶著兩個大大的箱子和少量現金來到美國。鄰居和他太太來機場接我。剛到美國,見到什麽東西我都要用美元對人民幣的比值一比八在心裏算一算,看看在中國是多少錢。在機場商店裏首先看到的是誘人的大水果:蘋果、香蕉、橙子等等,都比上海的大很多,按個賣,一個都要上海一斤的價錢,看著很饞人。鄰居把我接到他家後安排我住下,並對我說,來了後先找房子,在沒找到房子前可以一直住在他家,我很感激。
學校的宿舍很貴,一般中國學生都住不起,我們找學校附近的私人住房,並自己燒飯可以節省很多開銷。那時沒有網絡廣告,找房子在報紙上查廣告,或到學校的住房服務中心查。剛來的幾天,鄰居每天載我去學校。幾天後,我查到了學校附近有幾處房屋出租,下午就一個人步行一處處去看房。路上行人很少,隻有我一個人在走路。我在學校附近兜兜轉轉,找了幾間房子後,還沒有看到合適的。在我繼續往下一棟房子走的時候,路上開來了一輛小轎車,裏麵坐著兩個約三四十歲的男性白人。我突然想起,以前在國內學英語時學到過,如想搭便車,可以豎起大拇指,駕車的人見到有可能會載你。於是我停下站在路邊,豎起了大拇指。他們的車停了下來,我告訴他們,我想在附近看幾間房子,問他們可不可以開我去。他們說可以的,就讓我上車了。他們帶我看了幾幢房子以後就告辭了,我雖然沒有找到滿意的房子,但心存感激。回到家裏,我告訴鄰居,我搭人家車找房了。沒想到他大吃一驚。他說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現在哪裏還有人這樣做啊,這樣做的,要麽豎大拇指的是壞人,要麽開車的是壞人,你膽子也太大了!這是我來美國後上的第一課,以後我再也沒有隨便搭過陌生人的車了。
又過了幾天後,經人介紹我終於找到了房子。是和另一新來的中國人及一對北京來的夫婦共享一個一房一廳的房子。北京來的夫婦住睡房,我和另一女生共享客廳,中間拉一塊布簾分隔。當時鄰居借給我一個他們不用的席夢思床墊放地下,我拿出了中國帶來的毯子當被子。我沒有帶被子,因為先我一年來美國,在洛杉磯的親戚告訴我,美國天氣很暖和且有暖氣,不用被子,一條毯子就夠了。沒想到我們這裏的天氣與洛杉磯大不一樣,九十月份已經很冷了。同住的北京夫婦從東部轉來,他們雖然有汽車但也不富裕。他們告訴我們,他們已經另租了一房一廳,但要一個月以後才能搬進去,所以這裏隻是暫住一個月,一個月以後我們也要另找房子。因為住的時間短,他們說搬進來前不叫房東清理了,這樣付的定金不至於在我們搬走後又要清理而被扣除。另外為了省錢,他們說暖氣也不要開了。我搬進去後才發現那裏是又髒又冷。廚房的抽屜裏到處是死蟑螂,地毯也很髒。晚上睡覺凍得不行,我隻有薄薄的一條毯子,隻得將二件毛衣和一條尼龍褲都套上,才勉強禦寒。後來實在冷得不行了,才叫他們開車帶我去商店裏買了一條被子,花了$20。那可是真正的洋插隊啊!
在那裏住了不到一個月後,我又開始找房子了。這次比較順利,不久就在學校附近找到了一個studio。所謂studio就是一個房間,內有桌椅、床、冰箱、電爐和一個壁櫉,睡覺吃飯燒飯全在一個房間裏。我租的房子衛生間和其他住戶合用,洗衣房在出大門後另一間屋裏。房子有二層,上下共七間,各有一個衛生間。房子裏麵住的幾乎都是和我同一學校的學生。我住樓下,鄰居也是一位新來的上海68屆初中女生。她和我是同一天去美領館簽證的,甚至還有二件和我一模一樣的在上海新買的衣服,另有一條黑色呢子大喇叭裙也和我的一模一樣。她是高幹子弟,但是沒有一點高幹子弟的架子。來了不到一個星期,就花$80買了一輛新的山地自行車去歺館打工了,另外還幫助房東淸理我們房子的衛生賺一些小錢。我則聽了我上海鄰居的話,第一個學期不去打工,熟悉環境並集中精力把學習搞好,要拿到全A才有希望在下學期申請到資助,打工則留在放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