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郊野健走曆險記
這事發生在我在美國工作的歲月裏。 我已有幾天時不時頭痛, 也沒當回事, 隻想著再過幾天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我把車子停進車庫,剛跨出車門,就撲通一聲倒地不起。 在樓上客廳的太太聽到不太正常的響聲,急奔下樓,見我在車旁地上動彈不得,焦急之情可想而知。 太太護我上樓,休息片刻,境況有所緩解。 太太和我都極為擔心這起因於腦部病變。
第二天請了假,緊急約了家庭醫生Yacono,一位經驗豐富的醫者。 他詢問了我的起病及突發境況, 看得出醫生的表情由嚴肅轉為放鬆,也給暗示了一線希望。 他似乎有了診斷結果,為慎重起見,當即下了一份驗血單。 沒多久,驗血報告送達了醫生。 不一會Yacono醫生麵帶微笑招呼我們坐下,他告訴我們,我染上了Lyme病,他說我一定在野外被寄生在鹿身上的飛蟲咬過了。 太太這下找著機會了,忙說,“會的!會的! 他就會在野外公園裏的樹叢裏亂走,常見到鹿群!” Yacono醫生忙安慰她說,“不用擔心,這病不難治。 我就生過,我家後院就常有野鹿光顧。” 怪不得他聽了我的陳述似乎就有了診斷結果。 說完他開了三周的抗生素,約我三個月後回診檢查。 這是一種特效抗生素,不用說,三個月後檢查顯示病毒清零,這是後話。
看過家庭醫生回到家,太太似乎抓到了我的把柄,“在公園裏你放著好好的路不走,總喜歡走沒有人跡的地方,在樹叢裏穿來穿去,這下吃苦頭了吧”。 太太的埋怨不是沒有道理, 但要說清楚從我的性格和走路習慣說起。
兒時的鄉村除了雙腿沒有其它交通工具,哪怕是高中時進了縣城,離家十裏路,每個周末回家也總是來回走路,雖然家離公路不遠,從縣城通往東方大鎮的汽車在莊前停靠,但不舍得把學校每月發放的助學金花在車票上。
也許起初走路是逼出來的,久而久之喜歡走路成了一種習慣。 大學時進了京城,從位於西郊的校園走到天安門廣場,走遍城區的各個博物館,各大公園,並不完全是為省下幾分錢車票,那是一種精神力量。
在我的人生旅程中,一路走來轉過了不少碼頭,每到一處就把走路的習慣帶到那裏,來到北美的幾十年裏也不例外。 我職業生涯最後的十餘年是在美利堅的新英格蘭州度過的,那裏丘嶺起伏,森林茂密。 直接導致Lyme病毒的是離家不遠的一處麵積達數平方公裏的大公園,離入口不遠處是大草坪,往深處走去,有一個寬闊的湖麵,湖的三麵為幾座布滿茂密森林的小山崗和沿水麵的一條羊腸小道,幾條小溪連接湖麵,小橋架在小溪上連接人行道。不用多加解釋,此乃我周末極好的去處。 在我的人生軌跡中,喜歡嚐試新的思維,新的方向和途徑,導致全家拎著箱子隨我轉過多個碼頭,這種思維模式甚至影響到走路的風格。 走進居家附近的這個大公園,我總會放飛自己,放著園方開辟的遊人步行道不走,喜歡在大草坪奔走,或撥開樹枝在樹叢中穿行,在起伏的山崗間上下。 每每這時,太太總想止住我,說服我,提醒可能的風險,我總不以為然,不為所動。 雖然彼時我已不再年輕,但總有一股激情驅動著我,特別是時不時在樹叢中穿行驚動鹿群一家奔走而興奮不已。 我後來染上Lyme病毒顯然不是鹿群的錯,但寄生在它們身上的飛蟲所帶的病毒卻是我的Lyme病的源頭。
經曆過這場Lyme病程,太太常以一種勝利的口吻提醒我這樣那樣,當然我也吸收了一些教訓,郊野健走不再隨心所欲,多了陪伴太太在公園裏沿途漫步。 我的郊野走路風格是性格表現的一部分,本質上與思維密切相關。 Lyme病程的教訓不僅改變了我郊野行走的方式,也啟發我調整了對待事業的目標,選擇和態度,多了現實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