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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喚陪審員的郵件是長這樣子的...
當在郵箱中看到來自郡法院給我的郵件時,先生有些”嫉妒”地說:你又被傳喚(summon)去做陪審團了。短短五年時間,我被傳喚了兩次;先生二十多年來隻被傳喚一次。
其實,做陪審員並不是自己喜歡做的事,真的隻是在盡一個公民的義務而已。
先來簡單介紹一下陪審團製度的曆史吧。
1787年,作為美國獨立戰爭的勝利果實,陪審製度被寫入美國憲法,如今已經有200多年的曆史了。美國的陪審團審判製度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如此嚴重地依賴普通公民做出有關法律、商業慣例和人身自由甚至死亡的重要決定。
人們觀察陪審團製度後,有如下的評論:
“美國絕大多數老百姓擁護這一製度,因為它排除了職業法官的獨斷專權,更何況,陪審團人數眾多還防止滋生腐敗,收買12個人總比收買1個人困難得多。”
“最重要的是,從某種意義上說,陪審製度通過吸收普通民眾參與司法審判,使司法更貼近社會,接近民眾,反映民眾的呼聲。”
“法國曆史學家托克維爾曾給予美國的陪審團製度高度評價。他認為,這種製度教導所有人尊重判決的事實,教導人們做事要公道,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因為每個人都可能決定別人的命運,而別人也可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要認真對待自己的參與,以免有朝一日站在同僚之前尋求正義。
很多人開始知道美國的陪審團製度大概始於轟動一時的O.J. 辛普森案件。當年(1994年),信心滿滿的以為握有如山鐵證的公訴方被O.J.強大的律師夢之隊打得落花流水,以至於全世界人民都差不多認同O.J.謀殺他前妻和她男友的案子,結果,12名陪審團(其中9名非裔)隻經過4小時的商議就做出無罪裁決。
O.J.在全世界的關注下,重獲自由。此案公訴人從此告別了法律界,夢之隊裏的幾位著名律師後來得了癌症英年早逝,法官不敢在辦公室掛銘牌,屢屢遭偷。此是後話。
法院一般是一座城裏最恢弘的建築之一
疫情之下的陪審團審判一波三折。我所居住的漢密爾頓郡,2020年4月新冠疫情爆發後,為了公眾的安全,暫停陪審團審判,一直到2020年7月13日才恢複。11月隨著疫情惡化,再次暫停陪審團審判,直到2021年3月8日再次恢複。
聽說,不少法官手上都積壓著很多案件,擇“重”先審。
回想2016年進城第一次當陪審員的情形...
開車到城裏,到處找停車位。好不容易停好車,進入法院,到陪審員辦公室報到。然後填寫問卷表。問卷大致上問詢姓名、年齡、職業、教育程度、家庭成員、有無做過陪審員等等。其中有一項很有意思,你看什麽雜誌?
這些問卷都會匯總到法官、公訴人和辯護律師手中,對他們取舍陪審員起到關鍵作用。之後,他們也會針對你問卷的回答,對你進行“拷問”,後麵會做詳細介紹。
填完表,進入等候大廳。大廳裏大概有近百號人吧。
很快,上來三位法官和一位助理,狠狠地誇了大家一通,大意是:
俄亥俄州與其他州不同,是在選民登記冊中隨機抽取陪審員,而不像其他州一樣從車管所的駕照登記冊裏選人,進而保證了出勤率,每次選舉都去投票的公民抽中率比較高,你們都是良民啊!哈哈哈!你們的工作和法官一樣重要啊,隻不過他們比你們拿的錢多啊!嗬嗬嗬!
滿屋子誠惶誠恐的人們頓時感覺輕鬆不少。
下午開庭,由法官篩選出的18名候選陪審員首先宣誓,接受公訴人和辯護律師“拷問”,這一過程叫“voir dire" (說真話),目的是保證陪審員對案件保持公正的判決。拷問候選人是否與案件有相關利益、是否有親屬在警署、會不會有偏見...有時“拷問”得太厲害了,連法官都看不下去了: 你們是在為法學院招生麽?
就這麽,18名候選人最後剩下7名,外加1名候補。非常榮幸,自己成為陪審團一員,8名陪審員再次宣誓後,立馬投入工作。
公訴人指著被告對我們說:這個人現在是無辜的,我的工作就是用證據來證明這個人有罪,辯方律師辯護無罪,你們的工作就是裁定這個人有沒有罪,如果有罪,就交由法官量刑。
在三天的庭審中,認真聆聽並留意所有證據,庭審信息量之大,讓腦細胞死了不少,陪審員不允許記筆記,嗬嗬,真的是考記憶力。
在公訴人和辯護律師雙方唇槍舌戰、召集各自目擊證人後,法官指示陪審團了解法律的某些條款和要求及其決定案件的責任; 我們依照並遵守法官的指示,必須拋開所有偏見,以自己的才智而不是情感來做裁定。
隨後由法警陪同,陪審團從法庭進入陪審團審議室,關門做審議(deliberation)。剛開始時,一半陪審員認為被告有罪,一半認為沒有罪。陪審員裏,有建築公司經理、有家庭主婦、有跨國公司工程師,還有我--一名中學教師。
辯論持續了幾個小時,大家爭得麵紅耳赤。最後,互相尊重彼此的意見,整個陪審團的審議結果達成一致。
據說,有的陪審團達不成一致的意見,大戰60多個小時,還不讓回家的;幸好,其他陪審員和我一樣都想回家。
我們告訴法官我們達成一致意見後,由法庭工作人員宣讀我們署名的裁決書:被告有罪。我們的工作就結束了,進入陪審團審議室休息。法官根據我們的裁決,判被告入獄。
法庭上,我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象,陪審員跟著法官宣誓、速記員要宣誓、目擊證人要宣誓...“Do you solemnly swear that you will tell the truth, the whole truth, and nothing but the truth, so help you God?你莊嚴地發誓,你會說出真相,全部真相,除了真相之外什麽也不說,所以請上帝幫助你?”
然後,你說: I do. 我發誓。
隻有兩個人不需要宣誓: 辯護律師和公訴人。有意思吧,也許意味著這兩個人可以...你們自己琢磨去吧~
結案後,法官、公訴人和辯護律師都進入陪審團審議室對陪審員們表示感謝。我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紙片,隻有心頭一絲酸楚。
做陪審員真的是一份苦差使,需要坐功、聽功、記功,還有辯功。電視連續劇 CSI 和 Law & Order 非常吸引人,不過,現實完全不是這樣的啊,真實的案件根本沒有那種戲劇化。決定別人命運的壓力很大,如果沒有點朝陽區大媽的精神,你真的會覺得苦不堪言。
還有更痛苦的是,在結案前,陪審員不得與任何人(包括家人)提及與案件有關的任何內容,陪審員之間也不能討論,直到最後關門審議;不得去案發現場,不得自己上網閱讀有關案件的媒體報道。所以,憋在心裏實在難受。
下午5:30,步出陰冷的法庭,走在金色的陽光下,感覺世界很燦爛,自由真好!
這是陪審員報到處和休息室,裏麵有免費的茶水和咖啡,據說,有一位仁兄陪審了幾個星期,嚐遍了裏麵各種咖啡,準備寫一篇論文;我沒有那麽幸運,我喝了幾杯紅茶提提神,發現遠不如自家的茶好喝。
上次當陪審員仿佛就在昨天;沒想到,這麽快又被傳喚。由於疫情,與往年不同的是,每天要上網查第二天是否去法庭報到,每天都需要準備第二天的代課老師計劃,煩不勝煩;星期一、星期二都接到不用去報到的通知,正美美地想這次大概不用去了,結果,星期二下午接到一道命令:明天一早8:30法庭報到!
這是疫情後第一次進城,感覺開車到城裏有點不熟練了,先生自告奮勇當車夫。後來,發覺這個決定挺英明的,因為城裏不僅停車難,而且費用挺貴的。
進入法院,先測體溫,與以前熙熙攘攘猶如菜市場不同,人很少,大廳空曠。
走到四樓的陪審團辦公室,隻有40個人,大家都戴著口罩,保持社交距離。看完介紹法庭以及陪審員職責的視頻後,陪審團專員(Jury Commissioner)花了大概30分鍾解釋如何在城裏找到比較便宜的停車位,城中的停車場均為私人運營,寸土寸金。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幸好車技極差的不辯方向的自己沒有親自駕車來。
填完表後,等待任務。原先的棋牌遊戲和雜誌報刊都收起來了,好在有wifi,也不是很無聊。
上午9:30,大概今天出勤率比較高,於是隨機抽取10位陪審員,他們今天不用進入篩選環節,可以回家了。
我找到陪審團專員,向他說明了這段時間正是學校統考和學期的尾聲,所以,希望能夠關照一下,最好不要進入陪審團,夏天放假後會有些空,再來盡義務。他表示理解。
陪審團專員還是上次的那位,也算是老相識;我和他開玩笑,五年了,法庭的規定都改弦易張了,唯獨他一點都沒有變,雷厲風行,幽默風趣。
陪審團專員正在給兩邊大廳的陪審員們開說明會,我發現我前麵的一位仁兄特像桑德斯大叔(Bernie Sanders)。在這裏,可以靜靜地近觀這些來自不同階層的普通老百姓,像一扇社會之窗,非常有意思。一位西裝革履的紳士顯得有些局促,後來,聽他說,這是疫情後,第一次來到人群密集的地方,所以,感覺很不舒服。候選陪審員以中年人為主,白人黑人都有,我是唯一的亞裔吧。
原先玩紙牌遊戲的圓桌現在都疊起來不能用了...
安靜等候中,我差點睡著了...
很快,我們30名候選人依此進入大廳,每一個人都有一個代號和固定的座位。我是30號。很快我就琢磨出這號碼和座位是有名堂的,前14位是第一級備選陪審員。他們的位置靠近法官、公訴人、辯護律師和被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留下進入審判階段。
我是30號,進入陪審團的概率非常小,於是,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位置,靜靜地聆聽觀看。
首先,法官對我們的到來和奉獻表示歡迎和讚許,接著,介紹了她辦公室的職員:
速記員 (court reporter):將每一個人的發言記錄下來, 打字速度可達每分鍾300字;法庭執行官 (Bailiff) : 感覺像是法官的文秘或者辦公室主任;法警(Bailiff) : 維持法庭秩序,押解重罪被告;
還介紹了公訴人(prosecutor) 和執行逮捕的警察,以及辯護律師 (defense attoney) 和被告 (defendant)。
整整一天,被告老老實實地坐在角落,一聲不吭,難道是在打同情牌?
這個篩選過程原先是在法官自己的法庭上完成的,現在由於疫情,在陪審員大廳中,30名候選集中宣誓,集體被“拷問”。
以前,公訴人和辯護律師可以走上前來,對坐在陪審團位置上陪審員進行審視並“拷問”。現在,每一個人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上,戴著口罩。隻有在必須露臉的時候,比如,你認識這個被告嗎?你認識這個律師嗎?這些人才可以摘下口罩讓人們辨認。法官、公訴人、辯護律師和法庭執行官的桌子都由玻璃擋板包圍著,並嵌入麥克風。
之後的案件審理開庭將在有特別防疫措施的大廳裏進行。諸多法官們共享兩個法庭,估計這也是導致案件堆積的原因吧。
當問到,自身的工作和案件審理在時間上有無衝突時,我舉手提出,因為學生要準備AP考試,很多工作其他老師無法替代時,公訴人很理解地應答:對了, AP一年隻有一次機會。
坐在我前麵的是個白人小姑娘,她向法官提起,當她接到法院陪審團的傳喚後,就一直很緊張,很焦慮,擔心自己不能勝任這個工作。最後,法官考慮了她的要求,她沒有進入陪審團,估計,她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坐在我身後有一位學生模樣的黑人姑娘,長得非常標致,一直用法律墊(legal pad)做筆記。整個大廳中,唯一沒有做自我介紹的人,我猜她是實習生。休息時,和她聊了幾句,不出所料,當地法學院二年級學生。
女性在法律界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我經曆的兩個案子中,都是女法官和女公訴人,這次的辯護律師也是女性。女性可以成為陪審團成員還是1968年間的事兒,時代不斷在進步。
從早上8:30到下午4點,中間1個小時的午餐時間,法官給我們準備了披薩,讓人很驚喜,不用擔心跑到大街上尋覓午餐了。這裏的法官都是選民投票選出的,除了能力之外,讓選民們保持好感也很重要,感覺披薩不是白吃的。
下午4點,“拷問”結束,14名陪審員(2位候補)留下了進入庭審階段,其餘的16名可以回家了,包括我。
在辦公室外,當陪審團專員向我們表示感謝,並告訴我們這次陪審工作結束時,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歡呼了起來。我從城裏回到家時,已是晚上6點。
最後,你們一定很好奇,緊張了一整天,陪審員的收入是多少?五年了,一毛都沒有漲,一天19美金。再略略地告訴大家一下,在城裏停車一天最便宜的而且經法庭打過折的是6美金。
不過,能成為司法製度環節中的一環,能獲得學習法律的機會,還是很榮幸的。
參考資料:王忻:光榮的苦差事--美國陪審員不好幹
尊重原創;轉載請與作者聯係。
感恩的心 感謝有你
這是這個體製的特點。
盡管這種情況下可以重審,但最終可能因為成本問題而被檢方放棄。
這種模式的硬傷是陪審員理論上不需要對法律負責,隻需要對自己負責。這就讓法律流於程序,而失去嚴肅性。這種情形並不是很多,但理論上無法避免這種局麵出現。
也就是不論證據如何確鑿,我作為陪審員完全可以出於什麽目的而不接受,這不違法,也不違背陪審員的責任,也就是沒成本。
但在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采取的大陸法係下,這種情況下法官就有成本,就不能不考慮法律的嚴肅性。這就是專業與業餘產生的區別。
O. J. Simpson 一案的餘波,到今天還在影響著美國流行文化。
他的夢之隊裏有一位當時並不太出名的律師 Robert Kardashian。他是 O. J. 大學同學,相識多年,O. J. 拉他入隊主要是因為他絕對可以信賴。
O. J. 一案使 Kardashian 成了家喻戶曉的名字,也使他女兒 Kim Kardashian 誤打誤撞成了名人。
Kim 無一技之長,憑著老爸在 O. J. 案得來的知名度,和她自己的美貌(她貌美嗎?),還有號稱和 Jennifer Lopez 並列第一的美臀,打造了一個 18 億美元的商業帝國。
Robert Kardashian 死後,遺孀嫁給了美國田徑英雄,奧運會十項全能冠軍 Bruce Jenner。
兩人過了一些年,Bruce Jenner 在全國人民眼前一步一步變成女的,成了美國知名度最高的變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