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的父母今年年歲接近九十,退休那年就將老家的老宅處理掉,在子女之間輪換住住、看管孫輩,一個兒子在中國,一個女兒在美國。轉眼之間,孫輩們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子孫滿堂,卻又有些悵然。
艾米為老人買了一個小公寓,離她家很近,走路10分鍾,艾米每天過去照顧一下,與老人聊聊天,幫著做些家務事。盡管艾米對父母很體貼,父母仍覺得住女兒這裏不妥,想著應該和兒子住,還有“葉落歸根”,幾年前萌發回國養老的想法,結果,疫情開始了。
艾米的哥哥與老人的視頻裏,說得很誠懇:疫情一結束,就來接你們回中國。艾米很清楚,她哥哥有這孝心,但是哥哥嫂嫂的經濟能力有限,住宅也不甚寬敞,現在年事已高的父母到了哥哥處,可能會受點委屈。艾米覺得現在自己有條件,就應該讓父母享受美好的晚年。
疫情中,艾米處處小心謹慎,無論到哪裏都戴著口罩,甚至手套,因為她知道不能將病毒帶給父母,自己更不能病倒。這個信念一直支撐著她,父母的身體也一直挺棒的。
然而,事事不能順意。立春那天,艾米的父親摔了一跤,導致中風。焦急的艾米先送父親進急診室,後因病情比較嚴重,醫生批準入院。
當時,仍然是疫情管控期間,病人家屬探視時間有規定,但是醫院看艾米父親語言不通,於是網開一麵,讓艾米陪護到深夜,等她父親睡覺後,艾米才悄悄地離開病房。
至於病房,一個單人間,帶電視機,一個豪華單人沙發,一個三人大沙發,還有獨立衛生間,病房在六樓,落地窗視野很廣。父親英語能力有限,醫院就給配有翻譯小助手。艾米與她父親打趣道:爸爸,這是高幹病房的標準啊~
每天三餐送到病床前,醫生、護士輪流照顧,為了幫助中風後恢複自理能力,每天還有理療師到病床前服務。在各方精心護理之下,艾米父親的病情很快就穩定了,危險期過去了。
正當艾米為下一步該如何做而困惑時,醫院裏的社會工作者(social worker)瑞秋來病房提供谘詢,瑞秋建議艾米的父親去康複醫院療養一段時間,那裏有專業的醫生和護士可以提供最好的服務。瑞秋根據艾米的住址,搜索了周圍30公裏以內的康複醫院,沒想到居然有近百家;當問起費用時,瑞秋說她會幫助申請,艾米父親的保險應該會全部包括這樣的服務。
忙得有些心力交瘁的艾米沒有精力一家家跑去考察,於是,根據網上的評分,選了一家五星的康複醫院。
從入院到出院,沒有人問艾米要過一分錢,艾米父親出院那天,康複醫院派救護車來接病人,銜接得天衣無縫。艾米母親有些不自在,問艾米要不要給醫護人員紅包,艾米說:媽媽,這是美國,你給他們,他們也不會收的,我們就不要破壞這裏的規矩了。
艾米跟著救護車到達康複醫院。沒想到這家康複醫院就在她每天上下班必經的路上,隻是樹木掩映,沒有注意到這裏居然是一家康複中心。
如果不是偶爾看到有病人坐在輪椅上經過,艾米以為自己進了度假村。艾米父親被安排在一個單人間,有電視機、有獨立的洗澡間,每天有醫生來詢問情況,護士們負責給藥,清潔房間的護工每天來整理內務,廚師配餐送進房,還配備兩位專門的理療師每天上門治療,一位護工負責洗浴。
老人需要看家庭醫生或者專科醫生,康複醫院還負責接送,由護工陪同。每周有園丁送鮮花到病房。平時,還有美術、音樂等活動,還到了周末,有療愈狗來拜訪,還有教會的人員來說經。
艾米和她先生陪著老人一起參加這些活動,樂在其中,她說,等她老了,就和她先生一起住進來,申請做個室友。
艾米父親特別喜歡兩位理療師。盡管語言不通,但是肢體語言代表了一切。兩位人高馬大的理療師每次都半跪在艾米父親麵前,保證他們的視線與老人的齊平。這種親和力以及對生命的尊重,每次艾米看到了,都深有感觸。
艾米父親唯一遺憾的是不習慣那裏的餐飲,好在康複醫院同意病人家屬可以從外自帶病人喜歡的餐食。在康複醫院,艾米父親漸漸恢複了元氣,慢慢地可以下地行走了。
從康複醫院轉回家後,又有專門上門服務的兩位理療師,每星期兩次,耐心而友好。在家人和醫護人員的鼓勵下,艾米父親漸漸地康複了。
在家康複期間,郡縣政府部門派人上門家訪。一聽政府裏派人來,艾米有些疑惑,不知道家訪的目的是什麽?
政府代表出現在家門口:一位中年婦女戴著口罩,口罩上麵是大大的英文單詞“LOVE”--愛,背著一個大包,還隨身攜帶著一張白色折疊椅。艾米讓她在舒軟的沙發上就座,代表說:謝謝,我要從一家到另一家,自己帶椅子,這樣避免把不好的東西在各個家庭間傳播。
艾米心裏一震,想著她每天周轉在各個老人的家庭,這防疫措施真是棒棒的。
代表坐在自己帶來的椅子上後,自我介紹叫珍妮,專門負責五個郡縣的老人,艾米父親屬於她的管轄範圍,她說明家訪的目的就是落實老人有沒有社會機構的幫忙、有沒有安裝報警設施、有沒有送餐服務等等。當她問艾米和她父母有沒有要求時,還加上了一句:如果今天我拒絕了你們的要求,請記住,這不是最後的決定,你們可以向我的上級部門提出申訴。
艾米心裏又是一震,這代表把被服務人的權利解釋得清清楚楚。
代表珍妮繼續詢問老人的家務問題,買菜、做飯、洗衣等由誰來解決?艾米說,目前,母親健康尚可,能幫父親做點事,解決不了的我來照顧,買菜、打掃衛生什麽的。代表珍妮說,根據你父母的情況,郡縣可以派人來照顧,但是你們有語言還有疫情的顧慮,如果你父親的監護人不是你改為你母親的話,你為老人所做的服務,郡縣可以按照每個小時12美元來支付給你。
艾米心裏大震,三觀徹底被顛覆了,原以為照顧父母是孩子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人家深諳“久病床前無孝子”,知道世上孩子對父母的付出有限,將養老從個人問題轉化為社會問題了。
這三震讓艾米更堅定了讓父母在美國養老的決心,艾米一直擔心是自己在照顧父母,萬一自己病倒了,誰來幫她父母?在她為父母健康焦慮,甚至有些崩潰的時候,素不相識的人們伸出了他們的手,艾米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與艾米父母見麵時,問起他們今後的打算,他們告訴我:美國是我們的第二個家。艾米聽聞後釋然: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我們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看到父母被善待,我要更加努力工作,回報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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