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有一次在大連搭出租車。司機師傅跟我閑聊時還提起到曾經的薄書記。說那時候的錢真好賺……。砍了樹,鋪草皮。草皮容易鋪種,一夏天都是綠的。這樣搞搞綠化工程。政績上來的快!再加上那支女騎警隊,乃全國唯一的一道風景線。吸引不少遊客前來觀賞……。
我心裏說,那樹,那草,那女騎警是為了老百姓做的嗎?這些年被砍的樹又要開始種回來了。可是被砍的樹是百八十年的樹,哪那麽容易長起來?草今年死了,明年再鋪。鋪了死,死了鋪。永遠都是欣欣向榮。且有得折騰。
女騎警隊能管啥用?管抓小偷?還是保衛市政府大院?人家英吉利帝國男騎警隊不是耍酷的,真有看家護院的震懾作用。
東北大連的冬季,零下幾度甚至十幾度。錯把大連作英國了吧?三九天跨上從阿拉伯運來的高頭大馬兜風,不出十分鍾,保準把女騎警鼻涕眼淚給凍出來!
大連地方政府那些年把市建方向定位為打造愛情之城。把大連建設成北方香港。
把大連打造成一個浪漫之都。
老百姓對此議論紛紛道:真開了心了!
大連人說“開了心了”,意思很廣泛。就如同沈陽人說“耍大刀啊!”。或者如廣東人講“搞妹嘢鬼”。相比之下,大連人說“開了心了”略帶一點無奈之意。
大連人的祖輩上大都是從山東過來的老農民。老農民們對浪漫這個詞的解讀,近乎或等同於亂來。都知道搞活經濟能多賺錢,但不是這麽個搞法。
大連“浪漫”起來後,錢都叫誰掙去了?那幾類人就不去重複絮叨了,因為當年是舉國普遍現象。
除了那些五馬六混的暴發獲利群體之外,文化藝術類的群體,以及和娛樂場所靠邊的群體,也是獲利頗豐。
有一則消息流傳挺久。
電影《芙蓉鎮》和《小花》火爆之後,小花之一的女演員陳衝出國留學了。剩下的熱度便都蹭向了另一個女主角劉曉慶一個人的身上了。恰逢其時,改革剛剛開放,經濟略見走強,市民精神文化需求激進,渴望見識影視上的美女心切。故此,演員走穴撈金蔚然一個黃金時代。
當年《曉慶之夜 》的廣告就這樣登陸到遼南半島 — 北方明珠之城大連。
八十年代以大連地區當年的工資水平,一百多塊錢一張入場券是國家二十三級幹部暨大學畢業生兩個月的工資。還必須是絕食條件下的。絕對的高消費。
大連的地界上真有些能人。該主辦單位不含糊,說到做到。整場演出快結束時還真就把劉曉慶弄上台了。曉慶在國內當年的影視界算得上是多才多藝的演員了。除了本行影視銀幕上的功夫之外,還能客串演出其它節目。陳衝就說過,她在才藝方麵不如曉慶。比如說曉慶很會拉手風琴。唱唱跳跳都可以。
不過俺們大連人(發音同“俺們大連因”)那一夜曉慶,一共就十五分鍾。真罵死因(人)了!
舟車勞頓,奔波走穴,匆促登台,令氣喘籲籲的曉慶,那夜確實也沒有機會去展示她的才藝,隻能跟觀眾聊了一聊。類似於現如今的脫口秀。
據說她的行程安排得忒緊。承辦資本方可不想讓曉慶一晚上為他們隻賺一場門票的收入。
據說她差一點兒就趕不上到大連的飛機。
上一場演唱會去的地方,也是早已打出相同廣告,宣傳遍了整個城市,也是期盼《曉慶之夜 》的。曉慶能開演唱會嗎?長點腦子的人都應該知道她是一位影視演員,怎麽可能讓她站上舞台,唱歌跳舞兩三個小時?她給觀眾露麵十幾分鍾就已經算是個不錯的交待啦!願打願挨嘛,誰叫你渴望浪漫愛情了?
罵歸罵,好歹是看了一回有血有肉的大明星劉曉慶啊!
那些年,大連領導忙著搞浪漫的事兒的時候,影視明星們,不管是真的假的明星,慕名浪漫之都,風湧而至。這是應該的。因為有市領導在後麵的堅挺。以至於連歌舞廳的坐台小姐的數量都入不敷出。太忙了,隻好就派一個頂倆個用。牌子亮的小姐一晚上可以去多處廳館串台,串場。這其中又聯帶著另一個行業直接受惠。也就是出租車行業。小姐錢來得容易,出手也大方。經常零頭不用找。
當然了,後來也被掃黃連累到,生意蕭條了。這也就是為什麽出租車司機會抱怨呢!
彼時有一則新聞,報道描寫一個送別的場景。成千上萬的大連人民夾道靜候在春寒料峭的晨風裏,
自發地去送薄書記赴省城就任新職的感動場麵。關於這個歡送儀式是自發的,還是被通知的,頗有點爭議,姑且不論。然被“浪漫”起來以後的大連市,名不符實。一個曾經是中央高幹療養勝地。日本,蘇聯死活不肯放手的明珠城市。現如今在全國能排到第幾位?一線北上廣深,接下來就是那個誰,再接下來,還是那個誰……。就是沒見您的名字—大連!
建設北方香港的目標沒達成。沙灘海水的氣息卻有些變臭了。產業經營環境更是不值一提。野蠻生長,急功近利。北上廣深的企業會到大連來發展嗎?
反過來說,即使大連建成了北方香港。於吾民又有何益?不過是造就一批北方的李嘉誠,徐嘉誠, ……某嘉誠。生下一堆公子哥,富二代,富n代。愛睡哪個女明星就睡哪個。愛炒誰魷魚就炒誰魷魚(開除員工)。而大批市民棲居的仍是鴿子籠大的商品屋。或者同香港年青朋友一樣連買鴿子籠小屋的資格都沒有。盡管沒有什麽創舉。大連還是出現了一些官僚的白手套,如徐明之類的。究其原因,在於共產黨的領導幹部學習的樣版是香港。
可能有人會覺得,大連至少是中國建造第一艘航母的城市。航母確實是從大連造船廠下水的。
若論第一艘航母,那能算是大連市政府的業績嗎?你見過下水慶祝會上有大連市政府什麽事嗎?且不說瓦良格號是如何九曲十八彎的才從烏克蘭拖出來的。
建造航母戰鬥群乃是傾盡舉國之力。僅憑區區一個造船廠的能力,斷無可能。當然了,大連造船廠是一個代表國家榮譽和曆史的產業。它的經營理念都是直接去執行國家任務的。
如同今年夏天的四川地區的缺電問題。一個發電大省,竟能在酷暑天氣的季節向市民們宣發限電,停電通知。此非四川地區電能儲存不足,而是全國諸多其它地區的電力供應不足。全國一盤棋啊!
大連人具備山東人的憨厚老實。但老實人也有老實的一套活法。網絡時代尚未到來之前,大連人很早就開始學習編段子了。當時被叫作,編瞎話,小道消息。大連的笑話有個語言特點,那就是膠東味兒十足的土話。此地帶有海蜊子味的語言問題,使北京的領導幹部身受其苦。甚至不堪忍受。
據說那是一個花落果香的春夏之季,薄書記下鄉調研指導工作。至於是到哪裏,金縣還是莊河縣,也許新金縣,都無關緊要。因為那些地方人講話通通都是一個味兒。海蜊子味。
某村書記帶領班子成員包括倆位婦女成員,還帶著本村出產的水果,杏子,桃子迎接市領導。大連地區的水土好,在農業科技不發達,物流不通暢的過去,這裏的水果是蘇聯老大哥點名要的特供品。也是重要的外匯收入來源。
村書記緊張地勸客人品嚐水果:“薄書記起性,起性(吃杏,吃杏)”。
村書記竭盡全力,賣力擠出來的官話,即普通話,仍將“吃”字說成了“起”字。
見市領導們沒吃他遞上來的大杏子。
村書記趕緊又拿出水靈靈的桃子來,捧到領導們麵前。
大概是看到上級領導沒有品嚐一個他們精心挑選的新鮮的大杏,心急之下,忘了官話,也或許,連他自己都覺得“吃杏”說成”起性”。特別扭,瞬即他回歸了本色,飆起了本土鄉話。
“歹桃,歹桃(戴套,戴套)。
大連鄉下人從來不說吃飯的“吃”字,卷不起舌頭。他們說“歹飯”。故“歹桃”即吃桃。聽著就像“戴套”。
領導可能有感覺到某些不妥,什麽“起性,戴套……”。
連忙叉開話題,訊問起班子成員的工作按排情況。
最後指著跟在後麵的倆位婦女問:“這倆位女同誌是做什麽工作的呢?”
村書記趕緊答道“沒有定(賣腚)”。
沒有定的“沒有”二字,被大連鄉下土話合成為一個音,念成“賣”。省事兒。
“沒有定”,近似於“賣定”或“賣腚”。
什麽就“起性,戴套”,還“賣腚”。
經曆此次調研考察,市領導下定決心,加大力度,全市大力推動全民講普通話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