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羅琳阿姨的一條仗義執言想到的。
各位好,前兩天看到《哈利波特》作者JK·羅琳阿姨發的一條狀態:
“如果你認為言論自由隻屬於你而不屬於你的政治對手,你就是虛假的自由主義者。如果相反的證據也不能改變你的信念,你就是原教旨主義者。如果你認為國家應該懲罰持不同意見的人,你就是極權主義者。如果你認為政治對手應當受到暴力甚至死亡的懲罰,你就是恐怖分子。”
羅琳阿姨這段話沒有一個字提到查理·科克遇刺的事情,但是很顯然,她這個節骨眼上寫這段話,就是奔著查理·科克遇刺案去的。
不得不佩服羅琳的勇氣,因為在西方文藝圈那個左派占主流,科克遇刺後很多人公開幸災樂禍背景下,在公眾人物因受到刺殺威脅都謹言慎行的當下,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非常有勇氣了。
當然羅琳其實一直是個很有勇氣的人,在英美的政治光譜中,她不是右派,恰恰相反,她是左派,這個你看《哈利波特》的小說也能感覺到,曾經發表了許多女權主義的觀點和發言。
但是,大約幾年前吧,LGBT極端者號召用“來月經的人”指代真女人,以“防止變性為女、或心理認同為女的人被歧視”。可能隻是身為作家,看不慣自己的左翼朋友這幾乎是要搞《1984》裏那套“新話”來代替標準英語了。羅琳說了幾句“女人就是女人,不是什麽‘來月經的人’。”之類的話。
常識吧?是常識。
不過分吧?是不過分。
但就這麽幾句話,羅琳居然被她曾經的左翼盟友們“除你左籍”,甚至“除你人籍”了。《哈利波特》演職人員集體杯葛、或發文聲討她,與她劃清政治界限還不算,她的地址等個人信息還被開盒到網上。有LGBT支持者直接到她家門口去示威,甚至發出暴力威脅。
此後羅琳就不算西方標準意義上的左派了,因為她不夠左。
當然,羅琳沒慫,此後幹脆跟極左剛起了正麵……
其實我一直覺得,把羅琳開除左籍的西方極端左派這個群體是個挺奇葩的存在——一方麵,他們似乎比西方右派更喜歡談愛與寬容,要求平等、甚至特別優待弱勢群體、少數族裔、性少數派、非法移民、異文明異宗教人士等等。但是另一方麵,一旦遇到別人反對他們,他們立刻撕下愛、寬容和平等的偽裝,號召對反對者執行暴力,或者對其反對者遭遇暴力幸災樂禍。
這種無底線和雙標在近年來的曆次事件中一再呈現,羅琳遭遇的那次是一例,此次科克遇刺,又再度呈現了這個規律。
說起科克遇刺,跟大家分享一下最新的信息。
據紐約郵報報道稱,一名執法部門消息人士證實,泰勒·羅賓遜正與一名變性伴侶同居,後者正在從男性轉變為女性。
猶他州州長斯賓塞·考克斯則表示,初步調查顯示,保守派活動家查理·柯克的謀殺嫌疑人泰勒·羅賓遜“深受左派思想的灌輸”。羅賓遜家的一個家庭成員表示,羅賓遜近年來熱衷於政治。
我曾經在案發第一時間所寫的《他的死,讓我對美國很失望》一文中大體判斷說這起事件應該是由美國的左翼激進主義分子搞的,有讀者批評說這個結論下的太草率武斷,更有一些人揪住這一點對我那篇文章口誅筆伐、攻擊謾罵。
但現在真相漸漸水落石出了,請問到底是誰“罔顧事實真相”呢?
當然我也不指望所謂“自由派”朋友們認賬,雖然最看不起川普的“Fake news”,他們一定覺得所有證明羅賓遜是極左青年的新聞都是“Fake news”。雖然嘴上反對以膚色、出身、家庭給一個人的觀點定性,但他們卻認定一個出身保守右翼之家的青年凶手就肯定是個右翼。
因為前文我說過了,雙標是極左的一大特點,另一個最重要的特點這是隻要他們覺得一個人壞,就毫無心理障礙的號召甚至直接對其動用暴力。
我前兩天的文章中因為疑似說了幾句科克的好話,有讀者非常憤怒,一再在留言裏刷屏,重複科克對俄烏戰爭的觀點言論,“科克居然說俄烏戰爭是烏克蘭、澤連斯基挑起的,你對此不憤怒麽?”
再重複一遍,作為一個同樣同情烏克蘭的人,我當然對科克的這個論點感到憤怒。但是觀點不同,是可以爭論,彼此斧正、修改的,“真理越辯越明”,科克本人就是這麽一個倡導進行辯論的人,他的巡回演講主題就叫“來駁倒我”,鼓勵不同觀點的美國青年學生上台與他辯論。可是反對他的人,那些自居左派、鼓吹愛、寬容與平等的人,他們是怎麽做的呢?他們鼓吹使用暴力,並在科克死後也覺得他“求仁得仁”“死有餘辜”。
隻要這個人觀點與你不合,隻要這個人“不正義”,不使用暴力非法侵害他人的底線就可以不遵守,人的生命權就可以不尊重了麽?
我覺得這種思想其實已經非常接近在20世紀曆史上釀造各種人間慘劇的反烏托邦了。而這些反烏托邦,很不幸,又大部分都是極左搞出來的。
我想盡量在論述中一碗水端平,但不得不承認,對“不適用暴力,不鼓吹暴力”這條底線,西方左派比右派確實更不願意遵守。有人現在說科克是極右,但你去翻一下科克此前的所有演講,你會發現他雖然觀點有些很激進、甚至涉嫌歧視,但他沒有任何一句話是對反對者煽動和鼓吹暴力的。
你有一個觀點,我也有一個觀點。我越來越明白,這些觀點怎麽表達,其實比你我持有什麽觀點更重要。怎麽說,比說什麽更重要。
因為隻要不使用暴力、不鼓吹暴力的底線守住了,觀點無論多麽偏激、錯誤,是可以通過辯論來彼此糾正、調和的。誠如約翰·彌爾頓在《論出版自由》中所說,“就讓真理和謬誤在蒼穹下自由戰鬥吧,看看誰將獲得勝利。”
但是假如有人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遵守這個底線——你敢反對我,我有槍我就弄死你,我暫時沒槍,你被別人弄死了,我也覺得你死有餘辜,歡呼雀躍。那麽這種人,恕我直言,他們與曆史上那些真實的暴君其實也沒什麽區別,無論持什麽樣貌似平等的觀點,他們內心深處其實都住著一個小暴君,一旦權力的放大器把他們的內心放大,他們將給人類帶來的災難是如出一轍的。
而恕我直言,對於這個底線的遵守,左派的確是比右派更難做到的,因為左派的最大特點就是強調“結果正義”,而右派最看中的是“程序正義”。對“結果正義”的強調很容易蛻變為對程序和底線的不遵守。
所以左翼不等於鼓吹暴力革命和敵我鬥爭,但的確這種論調更容易出現在左翼群體中,而一旦出現並盛行,就是現代文明的癌症。
當然,即便如此,左翼精英中,也有羅琳這樣的人,有馬丁·路德·金牧師那樣的人,後者有一段與今日羅琳主旨相似的名言:
“手段代表著正在形成中的正義和正在實現中的理想,人無法通過不正義的手段去實現正義的目標。因為手段是種子而目的是樹。”
同樣作為遇刺者,馬丁·路德·金牧師和科克一樣喜歡與反對者辯論,而提到辯論,我學生時代打過辯論賽,想當年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這種從西方古典時代傳承下來,在中世紀被列為七藝的辯論很神奇。
因為打辯論賽的時候,老師是不會讓學生自選論題和觀點的,比賽的兩隊執行的是抽簽製——比方說我一個北方人,覺得豆腐腦就是應該吃鹹的,加糖簡直就是邪典,但如果我的辯論隊抽到的觀點是“豆腐腦得吃甜”,我就必須以這個觀點為中心尋找論據、組織材料、並在辯論中為該觀點辯護。
我記得韓寒曾經在他的某本小說裏猛烈地吐槽過這個事情,曾經的我也覺得這個規矩太特麽缺心眼了,一點都不自由,讓我對辯論一點熱情都沒有。
但最近幾年,耳聞目睹了許多號稱“自由派”的人士很多真實行跡,我突然理解了辯論賽為什麽要這樣搞。
還是那個問題,訓練你怎麽表達主張,比你主張什麽,更重要。
辯論賽最至關重要的兩個目的,第一是訓練學生的邏輯思維能力——怎樣以最好的邏輯去組織論據、表達觀點,並在觀點遭遇質疑的時候見招拆招,進行反駁。
第二,也是更為重要的一點,就是訓練學生守住底線——辯論場上吵得再臉紅脖子粗,你不能轉移話題,不能人身攻擊,不能搞誅心之論,更不能發出威脅、鼓動暴力。一旦怎麽搞你就鐵定輸了。
至於為什麽要抽簽選論題,這其實是在模仿我們出生前的“蒙眼法則”——假設你並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背景和因之持有的立場,讓你去感受不同立場者的邏輯思辨過程。
所以正經的邏輯辯論賽,不僅僅是在鍛煉邏輯,更是在鍛煉遵守底線,鍛煉寬容。
而這種訓練,我覺得很多此次論戰中的很多“自由派”朋友怕是很少受的,說不過他們馬上選擇刨對方祖墳,扒出科克曾經對澤連斯基發表過什麽不敬的言論,曾經怎樣反對烏克蘭,說你現在同情他,就是同情俄羅斯,就是xxx……
對此,我還是那個問題——一個人,因為生前有我們認為錯誤的觀點(隻要這個觀點不是以暴力威脅和強迫他人),他死就活該麽?言論自由和非暴力的底線就不需要遵守了麽?你就支持對他的肉體抹殺麽?
這是通往地獄之路。就像我前天文章寫的那個問題——如果今天“他支持擁槍,他被槍殺就是‘求仁得仁’。”“他罵澤連斯基,他被槍殺就不值得同情”這種邏輯成立。那麽明天,你可以用這種邏輯去強迫所有人改變自己的觀點,甚至進行個人崇拜。
你怎麽說,比你說什麽更重要。
結尾還是想談回JK羅琳阿姨,小時候我看完她的《哈利波特》七部曲,我最大的疑問你知道是什麽嗎?
是斯萊特林那個學院培養了那麽多邪惡的食死徒,簡直就是魔法世界裏的反動大本營,大戰結束之後,英國魔法部居然沒有下個文,直接命令霍格沃茨把這個學院取締掉。
亦或者不取締也行,作者(雖然那時候羅琳阿姨其實很左)還在文末特別寫了一段哈利勸他的小兒子,反對對斯萊特林這個學院的歧視。為什麽?
其實我們再更深的想一層,你會覺得更有意思——在第七部小說《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伏地魔所率領的食死徒已經在英國魔法世界權勢熏天了,控製了魔法部、也控製了霍格沃茨,麵對葛萊芬多學院,這個反對他的大本營,伏地魔居然也沒能(更準確的說是沒有能力)去取締掉這個學院。
為什麽?
為什麽馬爾福家族這種人戰後沒有被清算,還讓他們的兒子上霍格沃茨?
為什麽哈利的小兒子會擔心自己被分到斯萊特林去?而不是像某些“自由派”人士想當然的認為的那樣,保守派家庭的兒子一定極右,那進步自由派出身就根紅苗正?
在遵守程序正義這一點上,現實中很多“自由派”就是伏地魔或者說可能還不如伏地魔。
真的,我對這個問題想了很久,想到最後我唯一能說服自己的結論,就是JK羅琳阿姨她生活在英國,她所生存的那個國家,那種文化,讓她想象不出一個世界,隻要一派得勢,就能自居以正義為名,把對方斬草除根、趕盡殺絕的。因為某些東西在她看來是底線,底線到哪怕伏地魔也要遵守,或者不得不遵守。
所以當羅琳因為對LGBT語出不遜而被白左們開除左籍並人身威脅的時候,她可能會覺得這個麻瓜世界居然比她筆下的魔法世界還要魔幻——有些幻想世界都守的規矩,有些人居然不遵守!
“夏蟲不可語冰者,拘於時也。”羅琳阿姨還是見識淺了,她終究是沒有見識過白左這個物種的多樣性。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得知昨天的倫敦有近百萬人走上街頭,悼念查理·科克、捍衛言論自由,倫敦上空放著那首《奇異恩典》。
有人說這場活動的另一個主旨是“反對非法移民”,這不好,這表現了英國正在借這個事件急速右轉。
但我卻看到,這場數萬人參與的遊行,至少沒有發生打砸搶、沒有對少數族裔的攻擊與仇視,沒有煽動暴力。
我覺得——不,我要像羅琳那樣勇敢的說出來——我說,這就比西方那些口號無比政治正確、但搞到最後變成大型零元購的遊行要強太多了。
英國畢竟是英國,文明的免疫力正在生效。英美文明在經曆它回調的轉折點。
而手段是種子、目的是樹。怎麽說,永遠比說什麽更重要。
科克的主張是“回歸常識”,衷心祝願,常識能回歸文明世界。
全文完
作者:海邊的西塞羅
好文拜讀,劍走偏鋒發表極端言論的人,受到另一個極端的人的注意,屬於極端互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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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別說Kirk的言論是否極端。 就算極端也隻是言論, “害”了誰呀?左左居然把言論和謀殺等同於“極端互害”?
不喜歡誰的言論, 要麽不聽, 要麽發表言論反駁, 隻有左左認同用殺人的方式對付言論。
我在想,當年George Orwell在發表《1984》和《動物莊園》時,是不是也受到人身暴力威脅?如果沒有,那麽羅莎身處的英國社會幾十年來沒有進步,隻有倒退,隻有墮落。
回顧強國現代史,“浪漫的革命詩人”毛澤東,為了他腦子裏的烏托邦,自己害死幾千萬中國人不說,甚至向赫魯曉夫建議用幾億中國人的生命來引美國人上鉤,讓蘇聯用原子彈轟炸中國以消滅美軍。死掉一半中國人(按當時人口數據算是3億)來換取他瘋狂妄想中的紅色世界。比較起來,實用主義的鄧小平則能放下馬列主義的癲狂,打開改革開放的大門,讓在毛統治下經濟瀕於崩潰,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可憐人兒們有機會把經濟規模發展到世界第二大。即便是最終為了紅江山開槍殺人,也沒有重演毛皇帝的“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
吃喝拉撒的凡夫俗子,假如自我膨脹,自以為掌握絕對真理,就必然會對異己者毫不容忍、趕盡殺絕,因為後者的存在就是對他們臆想中的“偉大事業”的根本威脅。不許“反黨”,“打翻在地再踩上一隻腳”,“把革命進行到底”都是我們這代前中國人熟悉的暴力語言。
Agree to disagree是君子之風。和而不同,在言論自由的實踐上,就是人人都可以發言,不能用直接的暴力和間接的暴力強迫對方閉嘴。在行動上,則是不能采用多數暴力的偽民主方式,“我比你多一票,就可以無所顧忌地侵害你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