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滾”字的官員熄火了， 並非庶民的勝利

對信訪人“實名控告”的短信，回複隻有一個字：“滾”。 為此，河北石家莊市平山縣委政法委書記尹惠強，被宣布停職檢查，並接受上級兩個調查組的調查。 雖不是被免職，深入調查會搞出多大問題也尚難預測，但基本可以肯定凶多吉少。火氣很大的尹書記，算是熄火了。

一個字撂倒一名縣政法委書記。這個書記，對自己如此穩、準、狠，注定會在當代吏治史上，留下些許痕跡。對待百姓如此粗暴、粗鄙，尹書記當然很不像話。其應對輿論編造的“網絡詐騙”借口，也顯然在侮辱公眾智商，不足為訓。

不過在我看來，尹書記還算得上性情中人，雖然口不擇言，麵目卻未必真的那麽可憎。

如今，不時興用“刁民”這個詞了。但麵對“討公道”“要說法”的百姓，比尹書記狠的官員，多了去。 滿嘴正確正直正義，或幹脆一個字也懶得搭理你，卻騙你逼你害你、抓你關你判你，至少我聽過的這類真實故事，不勝枚舉。

因為一個有悖於執政理念的“滾”，白屏黑字並被外傳，於是成為一個新聞事件。這屬於“隔牆扔磚頭”，砸中尹書記。誰不幸被砸中了，誰就自認倒黴，接受輿論的口誅筆伐。不僅被摘掉頂戴花翎，弄不好或有牢獄之災。

這無疑迎合、對接了某種情緒化的社會民怨。不管你是口無遮攔 ，還是原形畢露，平日裏高高在上，睥睨百姓，而現在出醜了，“滾蛋”了，公眾不免油然生出納稅人的快意。此事也再度彰顯網絡民意的神奇力量。

技術助力之下的表達欲望被激活，一個“滾”字引發對於尹書記種種不堪的聯想，眾口鑠金之下，石家莊市也有些扛不住了，遂將尹書記“拿下”。

網民過了一把當家做主的癮。這似乎是庶民的勝利。而事實上，易招民憤的“滾”字，實在不是尹書記的專利。

某縣政府辦幹部在接待信訪人時曾高喊道“你給我滾，滾出去”；某縣國土局官員被辦事群眾質疑上班時間看電視劇，怒吼“你還來查我了，出去，滾出去”；某市文物部門官員對記者發飆，“這是我的地盤，你們馬上滾出去！快點滾出去”。

這些年來，官員涉“滾”被處理的新聞，比比皆是。較之尹書記，均有過之而無不及，無一不引爆輿論場。而結果幾乎都是公開檢討、批評教育，似乎沒誰比尹書記更倒黴。

此次尹書記栽了，與其說在栽倒於洶洶輿論，莫如說栽在時下整治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大環境。這簡直就是個肥碩的官僚主義屁股，紮眼地撅在那裏，不被收拾修理才怪哩。

在我看來，輿論唾沫倒逼出來的，更多是僥幸公正，而非普遍正義。它隻是推動了事發地官方的危機公關，而非治理公信。這遠並非庶民的勝利。對“滾”字的追問和拷打，被演繹成一場輿論宣泄，這個過程中並無嚴格意義上的監督，隻有喝倒彩式的宣泄。公眾獲得的，僅僅是一種虛幻的吏治快感。

尹書記的難堪與窘迫之於民眾，更多的乃是聯歡意義和道義功能，難說有更深意義的治理功效。

把“滾”字掛在嘴邊的官員，尹書記不是第一個，也決計不是最後一個。尹惠強事件的標本意義越顯著，越不見得是幸事。

我所擔憂的是，在其鏡鑒之下，今後權力更多的傲慢顢頇、自以為是、目空一切，有可能愈來愈少地體現於外在，比如紙上、嘴上、互聯網介質上，而是內斂到心裏。隻做不說，或做的比說的厲害得多。

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從製度層麵，實現對權力倫理的矯正和重塑。

 

 

作者：禿筆的老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