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之後的150多年裏,美國隻有三個總統沒有從政經驗。格蘭特和艾森豪威爾分別是內戰和二戰的軍頭,沒有競選體驗,但是在體製內,算是半個政客,隻有川普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川普覺得政客們不懂他和同他一樣的民眾的需求,幹脆自己下場,所以是個“自己來”DIY 總統。DIY 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省錢型,比如自己修車,另一種著急型,覺得專家脫離現實,隻好自己來。喬布斯就是第二種,覺得IBM 這樣的大廠完全不懂人們對微型電腦的需求。川普和喬布斯類似,也屬第二種。
過去五十年電子產品的普及和微型化掀起了一波一波的DIY 浪潮:
- 1977年第一台蘋果電腦問世,盡管隻是微型電腦之一,卻是開啟一個時代的標誌性產品。
- 八十年代很火的家庭滑稽錄像電視節目起源於攝像機的普及。觀眾把自己捕捉到的有趣生活鏡頭寄給電視台,希望能脫穎而出。1996年世界最早的DVD播放機和碟片在日本問世,2003年銷量就超過了錄像帶。近年來網上播放的興起讓一些人開始拋棄DVD。
- 八十年代很多人自己買件攢電腦。戴爾還靠DIY 模式發展成前幾位的電腦品牌。
- 九十年代互聯網開始普及。博客是一種自發表,不用再過編輯關。
- 微型電腦、互聯網和低手續費造就了大量不依賴代理人而自己炒股的股民
- 2001年出現的維基百科創造了大眾編輯百科全書的模式。
- 2002年“美國偶像”節目開啟了選秀時代。在節目上火了的業餘歌手也可以發唱片,大富大貴。
- 2006年推特登場。與博客不同,名人不必有文采和思想,僅靠名氣就能吸粉無數,這非常適合川普這種沒有真才實學但擅於製造新聞的名人。
- 2007年智能手機的出現使主持人和攝像師融為一人,促成自媒體的大量湧現,衝擊了主流媒體的壟斷地位。
- 2015年川普騰空出世既是意外,似乎又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如果用更大的曆史視角,可以看到每一次信息革命都引起政治革命、社會革命。16世紀古登堡印刷術在歐洲引起印刷品的普及,導致識字率的提高。人們可以自己或者和朋友一起研讀《聖經》,不再需要神父。新教革命打破了天主教的層級製度,為民主製度的產生做了鋪墊。教皇受到衝擊後輪到了王權。社會契約論挑戰君權神授。啟蒙運動在美國和歐洲分別開花結果,這就是美國革命和法國革命。美國成為世界上最早的憲政國家。
歐洲的印刷術革命曆經二百年演化出主權在民,跌落神壇的是教皇和國王。我們身在其中的這一波信息革命跌落神壇的是專家(廣義的專家包括政客和編輯這樣的專業人員),這似乎不是好事。自發布意味著沒有專家作為看門人為我們把關。臭魚爛蝦可以在一起“腥腥”(惺惺)相惜。很多人鄙視主流媒體。川普甚至一再說它們是人民公敵。陰謀論泛濫,因為很多人懷疑官方的調查和解釋。2020年的新冠大流行暴露了很多人無視專家意見的惡果。美國不幸恰好有一個反智的民粹主義總統,所以疫情最慘。
總統也可以DIY了,不需要從基層往上爬。人不在行,有票則靈。沒有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中國和美國,哪個更激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