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齋主
閑情逸致弄筆墨，靜心釋然寫文章。 博文均屬原創作品。
老北京的冬天
北京的冬天西北風是報籌使，一陣陣冷颼颼的風吹禿了老棗樹的葉子，剩下樹梢上的幾粒紅棗在風中抖動。清晨，三星還沒退，尖溜溜的小風能一直吹到人的心裏頭，冷得卻讓人痛快！是呀，這樣幹冷的淸晨是隻能北京才有呢。清晨即起，灑掃庭除，勤盡的家庭主婦，天一亮就掃幹淨院子，籠上了爐子。帶娃娃的媽媽在做家務之前先得要按頓好了孩子，用棉被把娃娃裹嚴實，四周拿枕頭戧好了，搏浪鼓兒遞到小手裏頭。趕上好咂手指的娃娃倒好辦了，娃娃會咂著手指又睡個回籠覺。爐子燃旺了，冒著火苗端進了屋，屋裏頓時暖和了，媽媽拿來烘籠烘熱棉褲棉襖，趁著熱乎氣給孩子穿上。
上班的人頂著西北風出了家門，不會兒鼻尖耳垂就被凍得通紅，為了抵抗寒冷，自然就腳上加快了步子，渾身也就開始發熱，熱勁兒能由前胸後背往頭麵四肢散放，趕上了冷風颼過來，不由自主打個寒戰，四肢顫抖那麽一下，舒坦！就象盛夏吞了塊冰核兒那麽舒坦！ 遛早的老人一襲皮袍裹身，戴著隻露倆眼的大風帽，腳上緞子麵兒、皮臉兒、千層底老頭樂，把兩手攏在袖筒裏朝前走。＂烀白薯，鍋底兒熱的！＂小販的呦喝送來了暖意。老人買了塊熱白薯雙手焐著，聞著白薯的甜香，熱氣也由手指傳向了全身，寒冷真的減了。
未雪冬晴的日子裏，景明風澹，天蘭得像蘭寶石，亮，透，潤，柔，凜人情素的美。遠處西山、北山如屏，鴿哨響徹了半天空，空竹聲由胡同裏傳來。北海水邊晨光交宣，風吹波動金光萬點，晃得人睜不開眼了。圓明園裏鬆影圓籠，殘荷待雪，山坡上叢樹交織色澤蒼潤，就像潑墨的圖畫。城郊四野不雪而白，彩霞不染而紅。北京人的日子過得安逸、鬆泛，在這冬季是最讓人能感受得到的。
趕上西北風帶來一天陰雲的日子，天上稀稀落落飄開了雪花時，然而，北京這雪可不一般，它能有好幾樣的變化。起初，天上飄得是雪花，可隨著刷刷的輕響，雪花可就變成了小雪糝兒。就是這似粉似沙互不相粘的雪糝兒,在路燈下揚揚撒撒，就像由天上落下了萬點金砂。這雪雖說隻下了不厚的一層，給人帶來的煩惱卻不能小覷。倘若冒著雪出門，不爾間，腳上就會粘上厚厚的一層雪，跺下去又粘上。自行車輪子被雪漬住不能騎了隻好推著走，就是眼瞧到了自家門口，想試著快走幾步全辦不到，這雪，它拿腳！
當趕上雪加雨的天兒，氣溫並不會十分寒冷，可是，怕就怕雪住了刮開了大風。一夜北風緊，翌日，整座老城就會變成晶瑩剔透的冰雕！老鬆的枝幹、針葉，像是玻璃藝術品。房簷下的簷溜兒像是水晶作的垂筍，河湖池沼也全凍成了冰場，就連石獅子全混上了一件冰製的鎧甲！觀賞這霧淞景致無疑是賞心悅目的，可是，當走上這披著一層冰甲的大街，人、車、牲畜，可就全處在了相當的危險中了。趕上這樣地穿甲的天兒，為策安全頂好是別出家門，不然，實無他法。
再有就是天降鵝毛大雪，趕上這大雪天，說真格的，就像三九天吃冰核柿子，過癮！瞧吧：鵝毛片片，亂舞梨花，瀟瀟灑灑，密密紮紮，雪花在空中狂舞又會像落英般紛紛落下來！雪後，溝渠讓雪填滿成了平地。湖泊冰封雪覆成了雪原。老城處處銀粧素裹，犄角旮旯一色的粉砌乾坤。＂豐年瑞雪從天降，堪賀人間好亊宜＂大雪給孩子們帶來了新玩意，堆雪人，打雪仗，打滑出溜兒，喧闐笑語無限的快樂！是呀，就連老人全激動得一改矜持，來到院子裏攥個雪球拿著樂呢。天放了晴，雪地發出讓人眼花繚亂的光，頭上老鷹在盤旋，家雀啾啾唧唧飛出來覓食，駝鈴在城門處迴響，此時大街小巷隻有黑白灰三色。天安門、紫禁城、中南海的宮殿全戴上了素冠，那分外耀眼的朱柱紅牆，在靜靜的展示著昔日皇家的尊嚴。
天越冷，雪越大，享受烤肉涮肉的老餮也越多。全城大教、回教飯館子全掛起了＂烤＂＂涮＂的大字幌子。當時北京的教門館以東來順最受人青睞，這家不忘本的鋪子盡管買賣升發了，可是後頭火房依舊擺著兩排磚砌的桌凳，大冷日子，凡是貧苦人來吃羊肉餃子，不但餃子餡油足肉多，並且一律四分錢十個！試想，就是飯量再大的主兒，吃四十個餃子再喝碗餃子湯也足以飽得沒了膈，可總共才花了四毛錢。這要是上樓去吃，雖說餃子餡是上好的肉，那可就得四毛錢十個餃子了。人家作買賣恤老憐貧不出聲的行善，故而聲譽好買賣越做越火實。再看眼下的飯館兒，快刀熱水痛宰顧客的，掐著脖子算賬的，變著法兒使詐的，分量不足以次充好，內外勾結拉牽分肥的，什麽樣下作的招兒全使得出來，就為是多謀不義之財！至於商業道德，人的德行，那才是天方夜談呢。
而今華夏大地是衛星上了天，道德墜深淵，壞人大有錢，窮人呼吸難。北京這座元明清三朝國都文化悠久，民風篤信，生活安適，北京人是生於斯長於斯，終老於斯，沒有一個不愛北京的。又有多少外阜人一到北京住下也就成了北京人呢？又有多少文化名人讚美北京，多少學者研究北京呢？可是，就是這讓世人著迷的北京，卻在短短幾十年光景裏，就被乾坤巔倒的徹底給毀了。眼下的北京冬季是霧霾深索，暗無天日，人們龜縮在屋裏哪還敢出門呢！常言道：天做孽尤可違，自做孽不可活。誰造的孽呢？無語。 1998-12-5於北卡
其實，對於很多人來說，所謂“故鄉”僅僅存在於記憶，複活在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