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楝花隨風 3 (屠家的高考傳奇)

(2021-11-26 22:53:28) 下一個

                                                   

 

第三章 (屠家的高考傳奇)

 

   這是一個夏日的上午,屠兵隻穿著一條母親做的軍綠色小褲衩,光著背,露著小胖肚子,手裏拿著一把剪刀,靜靜地站在花壇裏的幾株月季花旁。他全神貫注,看到土蜂趴在葉子上,就一剪刀下去,把土蜂一分為二。這種土蜂每天都在辛勤地采食著他們家的月季花葉子,眼看著他們家的月季花就要紅肥綠瘦了,屠兵最後想出了這個主意。這年屠兵7歲。

   在暑假假期裏的大姐屠金和哥哥屠緱廑都分別跟著他們的同學們出去玩了。二姐屠銀穿著一件白底藍條紋的連身裙,在側房的房頂,坐在一張嶄新的竹席上,在楝樹的樹蔭下讀書。

   三姐屠花穿著一件短袖黃色的襯衣和白色的短褲,在廚房裏把一根鐵絲燒熱,然後把自己的頭發纏到鐵絲上,製作卷發。

   屠花和屠金長得很像,都是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梁,頗似奶奶鍾氏,是那種標誌的東方美女。屠銀生著一張銀盆大臉,盡管也眉清目秀,卻是一種完全不同風格的美。屠銀的前額特別飽滿,頗似母親軸如梭。

  這時,母親軸如梭穿著一件白色短袖襯衣和一條黑色的褲子,在楝樹下用壓井壓出來的水洗衣服。隻見她手裏拿著一張小紙條,眉頭突然緊皺起來。這紙條是從屠金的褲兜裏掏出來的,字條的落款處有一個紅筆畫的心。軸如梭不識字,看不懂寫的什麽,但那顆紅心讓她滿心疑慮。屠金再有一年就該高考了,她的精力可不能花在其他地方。

   軸如梭趕緊叫屠花過來給她讀。

   “親愛的金兒,你在我心中就是那閃閃發光的金子!..."屠花大聲讀著,看著眉頭緊鎖的母親,笑得前仰後合。

    屠銀聽到這裏,趕緊從房頂下來,從屠花手中奪過那個小紙條。

   “你胡鬧啥?看把咱娘急的。”屠銀不緊不慢地把寫在紙條上的字讀了一遍。原來是新轉到屠金班裏的一個女生,寫給她的班長屠金的幾句感謝的話,根本不是屠花念的那些。

   軸如梭算是放下心來,看著兩個已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寶貝女兒,滿眼愛意。她在屠花背上拍了一下,笑著說:“你這丫頭,耍弄你老娘不識字,是吧?”

   屠花又大笑著說:“大姐早有男朋友了,你想拆散人家呀?”

   屠銀也在屠花背上捶了一拳說:“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娘,您別理她。”

   母女三人在這裏高聲說笑著,屠兵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他還在專注於他的護花使命。

   “病兒,大熱的天,站在太陽地兒裏幹啥?快過來。”軸如梭看到屠兵滿頭大汗,趕緊叫他去樹蔭下。

   屠兵又看到一隻土蜂飛過來,他站著沒有動地方,也沒有說話。

   母親知道屠兵的拗脾氣,過去給他戴上一頂遮陽的草帽,又回到楝樹下洗起衣服來。屠銀和屠花也散去,各自幹各自的事兒了。

 

     鄰居們都羨慕屠家的孩子。屠兵的三個姐姐不僅長得如花似玉, 在學校裏個個成績優異。哥哥屠緱廑不僅繼承了屠水京的好相貌, 更是穩重豁達, 學習成績也出類撥萃。

    不同與哥哥和姐姐們, 屠兵頂著一個大腦袋, 圓圓胖胖, 一副憨像。他一見生人就說不出話來,隻是憨笑。在學校從不敢和老師說話,雖然學習成績也一直不錯,他一直都是同學們取笑的對象。

    屠兵的兄弟姊妹之間相處和睦,很少大聲吵過架,更沒有打過架。即使爭吵,也都是互相調侃,從沒有真的惱怒過。

    直到成年之後,屠兵才明白,這都是受母親的影響,是母親的言傳和身教讓他們姊妹們學會了怎麽處事,學會了怎麽去愛自己的家人。母親從來沒有與人歇斯底裏地爭吵過,也從沒有辱罵過任何人。當遇到氣不順的時候,母親也總是點到為止。母親常常說,做個人不容易,多想想別人的好處,也就不糾結了。

    他們村上有兩個出了名的潑婦。一個是村西頭馬東的媳婦:楊花柳;另一個是住在屠兵家附近的屠老四的老婆:柴妞。楊花柳身材健碩,凶悍好鬥,在屠村可以說是說一不二,無人敢惹。柴妞則身材瘦小,但誰惹了她,她會像瘋了一樣,整日整夜地罵,那種勁頭也十分令人害怕。全村的女人們都怕她們倆,但母親軸如梭並不怕她們,也從來不屑於和她們爭吵。軸如梭常常說,她們這些人爭來爭去就是一些雞毛和蒜片,讓她們拿去,我們也不會過得多差,她們也不會過得多好。可能就是因為軸如梭的這種性格,倒是贏得了這兩個潑婦的尊重。她們不僅從來沒有與軸如梭吵鬧過,有時在與別人打鬧得不可開交時,也聽軸如梭的勸解。

 

    屠兵姊妹五人性情各異,誌趣不同。大姐和哥哥性格外向,熱愛交往。二姐性格倔強,酷愛讀書。三姐能歌善舞,癡愛表演。屠兵內向木訥,喜愛山水自然。

    屠兵特別喜歡植物,他常常從山野裏發現一些奇異的花木,並移植到自家院中。他曾經移植到院中的金銀花,長勢旺盛,繁密的枝蔓覆蓋了整個羊圈的柵欄。春夏時節,黃色和白色相間的花開滿枝頭,清香四溢。

    屠兵還從山穀裏移回家幾株蘭花,有淡紫色和橘黃色的,母親非常喜歡。

    屠兵還移植到院子裏一株白色的杜鵑花,在屠兵的嗬護下,也長勢喜人。花瓣是月白色,花蕊是橘黃色,晚春時節,一簇一簇的鮮花堆滿枝頭,非常耀眼。

    屠兵也喜歡去河畔玩耍,他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怪石和漂亮的貝殼。他也會把從小溪裏捉到的有著彩色條紋的小魚放進玻璃罐頭瓶子裏養著。

 

    另一個屠兵最愛的活動是跟大舅軸如鬆上山采藥。

    大舅是當地有名的村醫,他的醫術來自他的嶽父裘法長。裘家世代為醫,但醫術從不傳外姓。大舅是第一個先例,因為裘法長太喜歡軸如鬆了。軸如鬆不僅相貌儒雅,為人謙和,更是熟讀古今醫學書籍。去他的診所看過病的人都說軸如鬆的醫術已遠勝裘發長了。

     軸如鬆的家離青雲山不遠,青雲山是屠兵家鄉最大的山,最高處海拔兩千多米。

    每次上山采藥出發前,大舅都要做好幾天的準備。鋪子裏缺什麽藥?這個季節產什麽藥材?需要去哪個山穀?哪座山峰?哪道山崗?屠兵當時對藥物並無太多興趣,強烈地吸引他的是大山的神秘。

 

   鬆下問童子

   言師采藥去

   隻在此山中

   雲深不知處

 

     每次到達青雲山下,準備爬山之前,大舅總會念誦這首唐詩。

     采藥其實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通常要一整天沒有休息。哥哥去過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屠兵卻享受著其中的分分秒秒。一隻漂亮的山鳥,一朵奇異的山花都讓他無比興奮。

在屠兵的記憶裏, 母親從未訓斥過他們。即使他們犯了很大的錯誤,母親也總是點到為止。

     二姐屠銀在上初中時,有一次從朋友那裏借到紅樓夢一書,愛不釋手,想一氣兒把它讀完。 她把煤油燈放在床頭,撩燈夜讀。結果,她睡著了,被子燒了起來。幸好同屋居住的大姐醒來去廁所,聞到糊味,及時喚醒二姐,並用水澆滅了被褥上的火。

    他們當時以為母親準會發怒,懲罰屠銀,誰知母親隻檢查了一下屠銀的身體,看她並無燒傷,就從櫃子裏拿出一床新棉被讓她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軸如梭便出門去了。

    屠兵放學回家時,驚呆了。原來母親一大早便去找了電工,花錢把電線從村頭的機電房裏扯到了家裏,並給每個房間都裝了燈泡!他們家是他們村第一家用上電的。母親說花多少錢也不能耽誤孩子讀書。

 

    一直都名列前茅的大姐屠金高考中發揮出色,成為全縣理科高考狀元,順利地考入她理想的位於天津的一所重點大學的電訊專業。當縣教育局和大姐畢業的高中敲鑼打鼓地送來這所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時,母親的臉笑得像花一樣,走路也像乘著風。

    二姐發誓也一定要考上她理想的北大中文係。第一年高考,二姐隻差2分沒到北大的錄取分數線,她堅決要複讀。許多老師和同學都去他們家勸說二姐改讀其它院校,但二姐不為所動。母親軸如梭給屠水京通了個電話,屠水京顯然非常生氣。母親勸說,孩子既然有這個誌氣,就支持她吧。

   第二年二姐不服眾望,順利地考入了北大中文係。作為全區文科高考狀元,二姐被多家電台和報社采訪。縣教育局還送來200元錢作為獎勵。聽著門口那鑼鼓聲,看著絡繹不絕的來恭賀的人們,母親那個高興和自豪啊無以言表!

   再後來哥哥也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入了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的計算機係,對屠兵家來說,那年夏天又是一個敲鑼打鼓的季節。在那些年的炎炎夏季裏,屠兵家經常占據當地新聞的頭條。

 

    那時唯一讓母親不開心的就是三姐屠花。憑她的成績雖然不能象大姐和二姐那樣進入名校,考入一般大學毫無問題,但她卻一心想當歌星。在高二那年,縣文工團招人,她背著母親去應試,被錄取後便退了學。

     屠兵記得母親勸過三姐很多次,最後見三姐主意堅定也就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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