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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與愛情(一)

(2020-07-21 18:50:40) 下一個
青春與愛情

 

 

我想是神讓他們相遇,

在彼此青春少年時。

他的風華,她的美麗,

怎不讓人如醉如癡!

 

——題記

 

1

?

青線線的那個藍線線,拴上了個樹苗苗兒。

樹苗苗兒拴得住,俄拴不住你的心。

 

小哥哥你走西口,記得係上個藍線線兒。

妹妹俄候著你回還,候得樹苗苗兒高。

小哥哥你走西口,記得回頭望故鄉。

妹妹俄候著你回還,心裏實在恓惶。

......?

 

 

這首信天遊是我在蒙特利爾讀書的時候,聽一位姓白的大叔唱的。

?大學畢業後我來加拿大讀研,學校是蒙特利爾的K大。K大位於蒙城市中心,和我租住的房子之間有綠線地鐵相連,來來回回到也方便。

?第一個學期,因為貪多選修了三門主課,結果天天都泡在機房和圖書館裏,晚上也總是急匆匆趕最末一班地鐵回去。

?在地鐵末班車上,我經常會碰見白大叔。剛開始的時候,隻是點頭微笑著打個招呼。時間長了,有時也會坐在一起聊天幾句,由此也知道了白大叔是在市中心的一家壽司店打工。

?白大叔中等身材,五十多歲的模樣,麵色白淨,總是微笑著,讓人感覺蠻親切的。大叔移民來加拿大已經二十多年了,當初是以廚師身份一個人從香港移民來的,到了現在也還是一個人生活。

?有時候在地鐵上碰到白大叔,大叔會拿出店裏當天沒有賣完的壽司送我。我道完謝,一般都會在旁邊乘客豔羨的目光中,急不可耐地將一個個精美的壽司送入口中。

?有一次大叔還打開手上拎的塑料袋,要將裏麵的三文魚頭送給我。看著血糊淋剌的三文魚頭,又掃見旁邊乘客驚悚的目光,我嚇得急忙擺手謝絕了。

第二個學期,我繼續奮鬥在機房和圖書館裏。好在加拿大的冬天艱苦而漫長,三四月的時候還是大雪紛飛,讓人也沒什麽出去玩的心情。

 

有一天回家收到大叔的電話留言,說是朋友送了他一部舊電腦,問我能不能過去幫幫他。我於是打電話回去,約定好在下周大叔休息的日子上大叔家裏去。

 

到了那一天,按照大叔留的地址我找到了大叔家。大叔家是典型的蒙城老區房子。大叔自己住在樓下一層的獨立單元公寓,樓上二層的公寓則出租給了大叔的兩個單身工友。上樓走的是屋外的旋轉鐵架樓梯,因此上下兩戶人家的出入互不幹擾。

大叔的屋裏幹淨整潔,一間是臥室,另外一間空房就用來放新買的電腦台,朋友送的舊電腦就放在上麵,後麵各種電纜雜七雜八地纏繞在一起。

 

我安裝好電腦後,就一步一步教給大叔簡單的操作知識和上網方法。大叔從一開始就被網絡地圖給吸引住了。我給大叔介紹了地圖的應用,打開蒙城的衛星地圖,然後又點擊打開大叔家門前的街景地圖。大叔興奮地一直盯著屏幕,手裏拿著鼠標將地圖拖來拖去。

過了一會兒,大叔扭頭問我道:阿強,你說這個電腦能看中國的地圖不?

當然可以了。大叔,你想看哪裏啊?我滿以為大叔會說出香港或者廣東的哪個城市,沒想到大叔卻說:那就看看陝北吧。我扭頭詫異地瞟了大叔一眼,然後快速敲擊著鍵盤,就見陝北的衛星地圖緩慢地一塊一塊出現在屏幕上。大叔的雙眼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認真讀著屏幕上每一個城市鄉鎮村莊河流的名稱,鼠標來回地拖動,口中喃喃地輕聲念叨著。過了好一陣子,大叔才抬起頭來,恍然若失地說道:對不住啊,阿強。走,我們吃東西去吧。

外間餐廳的桌子上,大叔已經準備好了一盤壽司,一盆魚子醬沙拉。大叔從溫水盆中取出一支白色的酒壺,給我倒滿了酒,說道:阿強,來,你喝清酒。然後起身又取了一瓶酒,給自己倒了一杯。抱歉啊,我還是喝我的高粱酒。說完,端起杯子,和我碰了杯,抬頭一飲而盡。我趕忙也舉杯幹了,給大叔和我把酒又添上。

幾杯酒過後,大叔的臉上已經有些微紅了。阿強啊,你聽我說話,不是粵語,就是廣東普通話,想著我也是個老廣吧。

是呀,從我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我就想著您是個香港移民來的老華僑。

大叔笑道:是呀,我在香港生活了十多年,後來移民到加拿大的時候,身邊全是香港廣東來的老華僑,說的自然也都是粵語。最近這些年,大陸其他地方來的新移民越來越多,還有你們這些小留學生們,我這才又慢慢說起了普通話。哈哈。

我跟著說道:不過大叔您長相可不像是老廣。

大叔笑笑道:都老了,還談什麽長相。

接著喝了幾杯酒後,大叔又開腔道:唉!十六歲那年,我離開陝北老家,去了香港,到現在都快四十年了,再也沒有回去過。十六歲之前,我可是個地地道道的陝北後生娃娃,從來都沒有想過會離開那裏的黃土坡山溝溝。

頓了一頓後,大叔又接著說:人家古人說,鄉音未改鬢毛衰。我現在可是連鄉音都改沒了。不過就算白天說粵語,晚上夢裏講的還都是老家的陝北話,夢裏唱的也都是陝北的信天遊!可是夢裏麵的山呀水呀的,都是朦朦朧朧的,直到今天你教我用上這個電腦,我才真真切切地又一次看到了陝北老家的山山水水。謝謝你啊,阿強。來,我們倆幹一杯。

我連忙舉起杯。大叔,您別客氣。

大叔仰頭喝幹了酒,放下杯子道:我從小就愛我們陝北人的信天遊,年紀大一點後,還總喜歡自己編個新詞來唱。

我放下酒杯,急忙說:大叔,您今天能唱一段不?

大叔興致高昂地說道:好啊!我幾十年沒有在人前唱過了,都是一個人的時候自己哼哼。今天高興,就唱一段,唱得不好你多包涵啊。

大叔說罷,緩了一緩,慢慢站起身,開口唱道:青線線的那個藍線線,拴上了個樹苗苗兒。……”

剛開始的時候,大叔的聲音低沉而雄厚,曲調緩慢而抒情。到了第二段,大叔突然把音調拉高上去,聲音略細卻高昂,歌聲婉轉,曲調憂傷,聲音真仿佛是在屋子裏來回縈繞。

 

在以後的好多時候,大叔唱的這曲信天遊,還總是在我的腦海裏縈繞,淒美而又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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