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即安 Little Sunshine @ 蓮花

好雨知時節,潤物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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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雍正爺這樣的漢子》16 故人身影

(2025-10-12 11:48:09) 下一個

        哎,不對呀。我現時現刻,有必要去抱任何人的大腿嗎?

  那位爺不是曾一臉正色地對我說過,讓我不要七想八想,好好當我的侍女之差嗎?他不是一到黃昏時分,就立即將我趕回我自己的小屋麽?如果年貴妃是為了所謂的爭寵固寵,分割雍正爺夜晚所屬權這塊大cake,那我對她而言,也根本是無用之材呀。

  實話說,我是不大能理解為何這裏的女人會覺得,自己的夫君如果能和自己的心腹、或者所謂的房裏人攪和在一起,這種行為也可以大而化之地算作是自己得到的“寵”。難道,寵愛是一種地理意義上的行為嗎?

  至於為什麽雍正爺到現在連口蛋糕屑也沒想著要分給我——這句話怎麽寫出來有點讓人臉紅啊,看來亂開玩笑確實容易把自己給繞進去——我的猜測是,也許這位萬歲爺在百花叢中飛得有點累,希望能找到一點新鮮感?於是他決定,與一個看似未經世事的小宮女,談一場不拉小手的精神戀愛?

  不過,這樣正好如我所願。

  我實在是很怕自己也被當作一盤菜,被人端到他的麵前,時時問他,萬歲爺,今兒個晚上您想不想點阿諾姑娘這盤菜?哦,您覺得淡啦?那還是照老樣子,來一盤貴妃娘娘吧?哦,貴妃娘娘正在孕育龍嗣,禦醫交代有所不便,那要麽還是換寧妃吧?要不然,安貴人您考慮一下?

  然後,雍正爺一臉冷淡的樣子,隨手撚起一隻綠頭牌,像縣官老爺斷案一樣,隨便往旁邊的地上一丟。我可不願意被丟到地上啊!會摔得很疼的。

  年貴妃又說話了。

  “本宮其實有聽到一點,二位姑娘剛才在說寫詩作畫的事,本宮很有興趣。”

  這位貴妃娘娘可真是光明磊落,聽人壁角都說得如此坦然自若。

  千語慌忙蹲下身子,“貴妃娘娘恕罪。奴才們口無遮擋,汙了貴人的耳朵,實在該死。”

  我突然記起了自己的玩笑話,心裏咯噔了一下。可不是麽,那句“千語娘娘”一定也被她聽去了。等了這麽久,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們呢!

  怎麽辦?

  我撩起裙子前擺,深深地俯下身子,將頭置於手背之上,認真地對著年貴妃叩了幾叩。

  看來今日又要有勞我的膝蓋了。不知道她會怎麽罰我們?可千萬不要折騰得太狠啊。千語,請你千萬千萬要原諒阿諾!我過後再向你請安賠罪。我在心裏輕聲祈禱。

  雍正爺,為什麽我每次遇見您的這位“連理枝”,她都要在我的心上刮出傷痕、我都有需要喊救命的美好機會呢?為什麽您每次都不在我的身邊,給我一點兒保護呢?

  我知道,我這是有點兒無理取鬧了。那位爺不是才剛發了一道口諭,不許後宮傳喚我,試圖保護我來著嗎?這不是我自己非要逛禦花園,往槍口上撞的結果嗎?

  可是,真的是我和千語自己找的不自在嗎?在這麽偏僻的角落,被人聽壁角?然後,再因為一句玩笑話被重重懲罰?

  突然間,我聽到年貴妃在我頭頂撲哧一笑。

  “阿諾姑娘蹲下去請安,本宮還可以扶你之手,助你起身。你這麽三跪九叩,今時今日,本宮卻是蹲不下身子去扶你了。”

  我詫異抬頭。

  隻聽年貴妃接著說道,“本宮到底是做了何種恩德於阿諾,需要你對本宮行此大禮?”

  我與千語相視一眼,在疑惑之中再次被她叫起。

  她在石桌旁緩緩坐下,又一次問我們,作畫寫詩的事。她那略帶興奮的神態,讓我忽然想到了海棠詩社。

  難道說,我此時此地所在之處,其實是大觀園虛境所化?我在心中求而不得、時時半夜輾轉反側的雍正爺,竟然是賈寶玉同學演化而來的?觀音菩薩,您可千萬不要啊!

  不過,按照雍正爺騎馬射箭的氣勢,他可能會把賈家那位少爺給一腳踹回大觀園裏去的。(小樂語:敬愛的曹公,對不住!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年貴妃不依不饒地追問此事,好象我們混不過去。我想了想,隻好據實回答這位貴妃娘娘。

  “娘娘,千語今日的琴聲思鄉,引人熱淚。於是奴才提議,讓千語寫一首歌詞來唱,配合琴音渺渺,聊慰奴才們的思鄉之情。可是她說,白紙一張寫不出來。於是,奴才又提議,讓她先畫一幅畫,激發一下靈感。”

  年貴妃笑道,“那阿諾姑娘也得出力呀。光是想著在畫成詩就之時在一旁欣賞,即便是之前有提鞋磨墨之功,那也是不成的。”她微笑著整理了一下身前的衣裙。

  年貴妃此語,顯然是套用了我方才的話。但是,她似乎毫不在意我所開的那個玩笑。

  千語可能也想到了那句玩笑,瞬間羞紅了臉頰。她俯下身子,不聲不響。

  我呢,我還得繼續回話。既然年貴妃似乎不抓我們的小辮子了,那我就要識趣,不能冷場。

  “敢問貴妃娘娘,可有教奴才們?阿諾不勝感激。”我作揖相問。

  “不知二位姑娘,想要寫何種詞牌?”

  哇,聽起來這是一位大咖!這我可兜不住呀。

  “思鄉之情,以畫為境。”她似乎在微微思索。

  我忽然又很怕她入戲。到時候丟臉是小,等到那無法交稿之際,難道我真要去向雍正爺“撒嬌”,請那位爺來幫我完成作業嗎?那豈不是又成了他們兩口子之間的濃情蜜意了嗎?不管如何,我都不情願去做他們倆人之間的月老紅娘和小青,或者任何一個類似的角色。

  正待我想出口推脫,說本人實在腹無點墨的時候,年貴妃又開口了。

  “本宮左右是閑來無事。詩詞歌賦,倒也可以陶冶情操,讓本宮腹內小娃,曉得他額娘的一片苦心。”

  “那就由本宮來畫畫,請二位姑娘題詞吧。”年貴妃站起來宣布到。

  我看到,千語也是一臉推據之意。隻是貴妃有令,我們好像又不得不從。尤其是之前剛有小辮子被她抓住,盡管她最後鬆了手。這還真的騎虎難下了。這下子,千語估計也不會意興闌珊了,我估計她心裏可能都想揚起她的小手揍我了。

  正在發愁的時刻,千語蹲下身子說,

  “貴妃娘娘,奴才冒昧一言。詩詞格律,奴才實在欠缺。阿諾姑娘告訴奴才,她亦是力有不逮。如若是一字韻,奴才與阿諾或可勉強一試。”

  一字韻?那不成打油詩啦?

  “好!那本宮也要寫這一字之韻!”年貴妃微笑著說。

  我不禁抬眼看了看她。在這一刻,這位貴妃娘娘的確有點兒史湘雲的風采啊。這麽說,她是想跟我和千語這兩個鄉巴佬來鬥詩了?以此向雍正爺展示她心中的詩情畫意?

  貴妃娘娘,真的不用比,阿諾完全甘拜下風啊!

  年貴妃說,“本宮這就回去作畫,會著宮人送於兩位。不過,這首一字韻,本宮卻不是要與兩位姑娘比拚。本宮生性不喜比拚,生平最怕的一件事,便是彼此之間非要分出個高低上下。”

  停了一下,她又說,

  “本宮是想,一人寫兩句。由本宮出韻,寫於第一幅畫上。在三人間輪流反複,合成這首一字之韻,以慰彼此思鄉之情。不知阿諾與千語兩位意下如何?”

  我看向千語。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們隻能一起俯身拜謝。

  看來,年貴妃就像兒時逼著我非要玩躲迷藏的夥伴。你不想來玩嗎?不行,今天你不想玩也得玩。我知道,她可能是希望借此機會,向雍正爺展示她的才情與平易近人。如此說來,我和千語隻能躬身入局了。

  嗨,展示就展示唄,也不過是錦上添花。雍正爺還能更愛她一點兒麽?

  這時,年貴妃身旁靜靜守候的一位宮女說到,“貴妃娘娘,出來得久了,您該回去歇息了。”

  果然,連侍女都覺得,這位貴妃娘娘也太沒有架子了。這般與奴才們胡鬧,成何體統?

  下午時分,我坐在禦書房隔壁,做著我的手工編織。

  一位內廷小官突然靠近我,口中說著,

  “姑姑,貴妃娘娘囑咐奴才,將此二幅畫帶予您。娘娘說,一共有好幾幅,她邊畫邊想,尚未完工。這兒是第一幅與第二幅,請姑姑一閱。”

  我聞言立起,恭敬地接過來。

  第一張,小小的一幅工筆細描。煙雨江南,一個小小院落人家。院中畫有一棵盛開的梨樹。

  年貴妃用簪花小楷在邊上寫到,“故土有梨樹,逢春花若雪。淡淡似雲來,皎皎如明月。”

  哈,這不就是看圖說話麽?好像我確實可以勉力一試啊。而且,貴妃娘娘大概考慮到了我的文化程度有限,用詞竟然如此淺顯易懂!可以可以,這個情敵挺有分寸,我喜歡。本來我還以為,我立即就要向雍正爺求助呢,看來我還能先拆幾招再說。

  內官接著說道,“貴妃娘娘說,等您在第二幅上題了句,她再著奴才將新的書畫送予千語姑娘題詞,然後再送回娘娘那裏。由此循環往複,直至娘娘畫好最後那幅畫。”

  於是我展開第二幅。庭院之中,一對新人依偎在一起。地上擺著一個搖籃,內有小小嬰兒,頭頂有梨果累累。

  小內官催促道,“姑姑寫了,奴才還要回去討了娘娘的新畫,傳於千語姑娘。”

  哦,原來年貴妃要比試的是急才,這個就有點難度了。

  不管了,看圖說話,隨便編唄。我去筆筒裏取了一隻小號的硬毛筆,一筆一劃寫道,“一年新人入,玉蕊映紅顏。隔年喜得子,青果樹上結。”

  雖然沒有貴妃的用詞文雅,但是,我之存在,不正是為了要襯托佳人的一腔才情麽?嗬嗬。

  小內官匆匆去了。

  好像我還沒織多少針呢,這個小內官又跑來了。而且這一回,這位仁兄背著一個小小的畫夾子了。

  展開一看,千語的兩句是,“母聞梨花香,子逐梨枝前。父摘青黃果,子食白梨甜。”

  貴妃接的兩句是,“三月又三月,一年複一年。梨樹不見長,梨花常有約。”

  我打開年貴妃給我的下一副畫,這是描述十幾年之後的景象了。夫婦二人神態見老,一位年輕人走出院門去。我不禁心中一動。

  想了一會兒,我慢慢寫道,“青年出遠門,父母依樹前。梨仍秋秋果,兒出梨不甜。”

  片刻之後,小內官又回來了。可以啊千語同學,我小瞧你了。

  千語寫道,“又逢梨花開,青年還膝前。父母喜開笑,白發展新顏。”

  年貴妃接的是,“數日兒又出,花淡雨如煙。花開花又落,人去夢不全。”

  哎呀不好,這首打油詩怎麽越寫越悲傷了呢?我隱隱不安起來。可是沒法子,年貴妃的畫就是這麽畫的呀。我看著手中的畫,忽然覺得傷感了起來。雖然傷感,我也隻能按照她圖中所繪,接著寫下去。我們三人開篇前也沒有合計過,不知道彼此心意,隻能順著前麵人寫的那句往下謅啊。

  於是我想了想,認真寫道,“父母望星月,兒行心未遠。冬雪替夏蟬,年年複年年。”

  千語題的句子,似乎也越來越傷心。

  “梨花開滿樹,梨果落階前。秋風舞黃葉,離人思故園。”

  慘了慘了,我本來還說要在詞中創造一對非常疼愛她的父母給她呢。

  親愛的貴妃娘娘,您還懷著龍嗣,詞中寫得如此傷感,真的不要緊嗎?雍正爺會不會怪罪我和千語啊?我心中一揪,開始擔心起來。我有些手抖,急切地展開了年貴妃題詞的下一副畫。

  隻見上麵一行秀麗小楷,

  “歲歲梨花似,時時盼相見。盼得兒郎歸,一夢到鄉田。”

  最後一句,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心。我的眼角驟然濕潤了起來。

  年貴妃畫作的最後一幅已經在我手中。一個空空的院落,梨花盛開,院中無人。與第一幅畫似乎隻是複製。可是,在無言之中,卻是那樣的寂寥!

  我想了很久很久,不能結語。隻好對小內官說,懇求寬限一天。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不是想著雍正爺入睡的。醒來以後,發現淚水已經將我的枕巾濕透。我將夢中浮現於心的句子,小心地謄寫到最後那副畫上。

  “不見故人影,盈盈花不言。待到海棠紅,再頌梨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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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話:這首打油詩,是小樂從一位文友勞柯的大作改寫而來。多謝勞兄,準許我用於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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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吉明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小樂即安' 的評論 : 你更新太快,我的閱讀時間又有限,所以看得不仔細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有充裕的時間,容我慢慢研究,我估計也就看懂了。
小樂即安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吉明日' 的評論 : 謝謝明日!小詩是字麵上的意思,寫孩子長大離家與父母漸行漸遠的過程。
吉明日 回複 悄悄話 作者有備注,可是我看不懂詩,不知道在說啥,請小樂諒解。我隻能簡單地理解年在與成諾,千語玩文字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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