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即安 Little Sunshine @ 蓮花

好雨知時節,潤物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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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雍正爺這樣的漢子》13 雷霆雨露

(2025-10-10 14:37:25) 下一個

        年貴妃見我僵立在那裏,不說也不動,她淺淺一笑。她放下我的手,退回到椅中坐下,又抬手示意我就座。我想了想,也就大方坐下了。

  既來之則安之吧。既然這位貴妃娘娘到目前為止還尚未發難,那等她發作的時候,如果我是坐著的,至少不會被嚇得一抖。所謂輸人不輸陣,我還是希望自己在初次對峙的時候,氣勢上不要太弱了。

  年貴妃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轉頭對她的宮人們說到,

  “阿諾姑娘初次來這裏玩,本宮卻沒什麽好物可以送與她的。隻是,前些日子本宮尋到了一件玩意兒,還算得上新鮮有趣。快去拿來,本宮要贈予阿諾姑娘。”

  旁邊的一位侍女應聲走去內屋,不一會兒捧來一個黑色的檀香木盒,長約尺許。年貴妃示意該侍女將盒子遞到我的手中。

  坦白說,我當時正在十分緊張和疑慮的狀態,有一刹那,我都有點不敢伸手去接貴妃侍女遞來的那個木盒。這裏麵會裝著什麽可怕的東東?難不成會是砒霜?匕首?還是兩者都有?

  看著貴妃笑吟吟的神態,我情不自禁地想,這張無與倫比的美麗笑顏,不會真的那麽心狠手辣吧?

  初次見麵,敬請笑納,砒霜一包,匕首一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種情勢下我還能在心中浮現這樣的句子。可能越是緊張的時刻,我就越會產生這樣引人發噱的念頭吧。我還記得,那一回我以為自己會被雍正爺打死的那天,在類似的緊張時分,我還向那位爺口稱“朕今天很高興”呢。

  對我來說,這種引人發噱的念頭何時會冒出來,是難以預測的。有時我搜腸刮肚,希望能找到一兩句這樣的話,去逗逗雍正爺。希望他在一天忙碌之後,能稍微放鬆一下。可是每每不可得。有時候,越是在緊張而不需要它們出現的時候,這樣的念頭就越是要不合時宜地冒出來,摁都摁不住。

  我將檀香木盒置於膝上。稍微掂掂,還挺有點份量呢。

  我猛然想到,如果我就是耍賴不接招,堅決不當著貴妃的麵打開這個盒子的話,她會不會就拿我沒轍了?等一旦出了這個翊坤宮的大門,就算它裏麵裝的是砒霜匕首什麽的,我就當作沒看到,扔了不就完了,她又能奈我何呢?

  不過,她會不會現在就發難,逼著我打開它呢?如果她催促我的時候,還是如眼前這般的春風拂麵,而我打開盒子一看,哇,赫然現出要結果我性命的家夥,那這位貴妃娘娘的心理素質可就太強大了吧?簡直可以劃進心理變態的範疇了。

  而如果她催促我、同時神情稍有扭曲,那我也就知道這裏麵會是什麽玩意兒了。那我可不可以立馬扔了盒子,拔腿就跑啊?如果我能衝到宮門之外,大喊一聲救命的話,不知道會不會被人聽到?我有沒有這樣百米衝刺的速度?

  好像很久沒有跑過步了。我感覺小腿肚子疼了起來。

  此時我才想起,來時匆匆,蘇公公與其他內廷侍女們當時正好在室外,我竟然沒跟任何人打個招呼說年貴妃找我。唉,我怎麽這麽沒有鬥爭經驗啊!今天要死也白死了。

  我將檀香木盒抱於膝上,以一種非常寶貝的神態緊緊地摟住了那個盒子。

  我滿心緊張,等了一會兒,年貴妃並沒有來催我。雖然她確實疑惑地看了看我。

  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一時我們倆靜靜無言。我突然想起,我還沒有謝恩呢。於是我又把盒子放回桌上,起身向她快速行了一禮表達感謝。然後坐回原處,繼續將那個盒子放在膝上好好摟好。

  等了半天,貴妃看了我好多眼。可能我這種死活不打開盒子的態度,讓她也莫名其妙吧。但是,她終於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朝我發難。

  我隱約有種、伸出拳頭打到棉花裏的感覺。這種感受對我來說,還真有點新奇。又等了一會兒,我想試探一下,看看她會不會放我走?

  我堆笑著說,“再次感謝貴妃娘娘的恩賞,太折煞奴才了!奴才著急要回乾清宮聽差,萬歲爺馬上就要回宮了,奴才要趕去準備著,您看?”

  我多少還是有點急切地把我們共同的大boss搬了出來。我想提醒這位貴妃娘娘,她可不能去想那些不著調的伎倆來害我啊。或許雍正爺會因為她這麽想而雷霆震怒呢。難道她不怕嗎?

  年貴妃聽我這麽說,站起身來說到,“那阿諾姑娘就趕緊回去吧,不要誤了萬歲爺的事。”

  她囑咐一名大宮女送我出去。臨了又說,“如今本宮與阿諾姑娘也見過麵了,你也識得翊坤宮的門了。以後記得常來看看本宮,本宮這裏還會有許多好東西予你。”她還是那樣,朝我微微笑著。

  我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連忙向她萬福拜別。

  她指示的那位大宮女於是引我出門去。不一會兒,那人就將我送出翊坤宮大門,又指點了我回去的路徑,然後就回身進殿關上宮門。

  我呆呆地站在翊坤宮門前。

  直到看見外麵的陽光,我都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竟然逃出來了!我竟然這麽容易就逃出生天了?我低頭看了看懷中的木盒,決定現在就把它給打開。

  檀香木盒內,黑色絲絨之上,安靜地臥著一隻很小的玩具琴。

  我驚奇地抓起來看了看,確實是一隻古典式樣的迷你吉他。琴麵隻有我一掌多長,大約隻有成年人吉他四分之一大小。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長得十分的精致美麗。她那小小的身體上,竟然也有六隻弦,撥弄起來,竟然也可以發出如泉水一般叮咚的聲音。我仔細看了看,琴身側麵刻著一行拉丁字符,似乎是製作此琴的工匠姓名。下麵還刻有一個數字,1678。這應該是此琴誕生的年代吧。距離我所身在的這個年代,已有四十多年的曆史了。可以稱得上是相當名貴的一隻琴。在這個時代,確實也有些西洋玩意兒被人進貢到皇宮裏,也許此琴便是這樣的出處?

  這就完了?把我叫來,說了一堆奉承話,然後送我一個玩具?

  我回頭看了看翊坤宮的大門,覺得很是迷惑不解。年貴妃到底想要做什麽呢?我懷著這樣的疑惑,一步一步走回乾清宮去。

  但是,我畢竟還沒有傻到底。尚未走到乾清宮門口,我就回過味來了。原來,此琴誕生的時間,正是雍正爺的生辰年代!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也許你可以把這解釋為示威。但是,我卻從中嗅出了一種我所熟悉的感傷。在我曾經以為雍正爺對我完全無意的時候,也就是去年初冬時分,我也曾如此多愁善感,以萬物為我之寄托。

  曆經繁難,找到一把製作於雍正爺生辰年代的名琴——現在我可不會覺得這是一個玩具了——然後卻處心積慮地送給她的情敵。當雍正爺與她的情敵相處時,若無意中看見此琴,詢問此琴的來曆,如果再機緣湊巧,注意到琴身細節,那麽便能由此體會到伊人心中的一片深情。

  我雖然明白了年貴妃的處心積慮,但在內心深處,卻並不覺得十分反感。我反而覺得,隱隱有一絲感動的情緒在我心中流過。

  可是,等我回到乾清宮的時候,我就發現我好像感動不起來了。

  雍正爺此時正在禦書房內。

  他靜靜地坐在他的書桌前,翻看著桌上的奏折。蘇公公和禦前的那些宮女小官們,再一次跪滿了一地。我偷偷溜進去,挪到蘇公公側麵不遠處跪下。我想先去觀察一下蘇公公的臉色。但是,他老人家深深地低著頭。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他似乎不想再給我行個方便了。

  而且,頗為奇怪的是,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書桌後的那位爺,似乎神態上也沒有表現得特別生氣啊?但他也一直沒有抬眼去看誰。

  我才出去了一個時辰不到,這位爺回來得也太快了吧。難道是因為他看到一旦他人不在宮內,我們大家都作鳥獸散,整個禦書房裏有一陣確實連人影兒也沒一個?如果這樣的情況被他回來看到,滋味可能確實不大好受吧?我在心裏猜測著他發火的原因。

  就這麽一直悄沒聲息地跪著,還是讓人摸不著頭腦。難道是因為這位爺今天沒有獵到太多的獵物?我胡亂猜測著。

  等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這位爺終於開口了。他仍然盯著他手中的那本奏折,神色冷厲、一句一句說道,

  “傳朕口諭;朕之禦前女官,非朕之令,後宮不得傳喚。”

  他那冷冷的聲調,傳進了我的耳朵,卻是如同驚雷!原來,他今天這麽生氣的原因,竟然是為了要保護我啊。他知道了年貴妃叫我去問話,他也害怕貴妃會對我不利嗎?突然之間,我覺得好感動啊。他是在擔心我的安危嗎?我的嘴角微彎了起來。

  蘇公公慎重地道了一個“嗻”字。請示了雍正爺之後,他叫起跪著的幾個小官,吩咐他們即刻到後宮各院傳達萬歲爺的口諭。

  雍正爺擺了下手,跪在我前麵的幾位宮女也站了起來,快步走開了。

  我也順勢、笑笑地站了起來。這個時候,書桌之後的人發話了。

  “朕準了女官站起來麽?”

  我一怔,隻好又慢慢跪了回去。

  他這是在對我生氣嗎?他是怪我在被叫走之前,沒有跟蘇公公打個招呼嗎?今天我自己一個人去冒險,深入了後宮的龍潭虎穴,他都擔心到要下達口諭,以後不許後宮傳喚我了!雖然被罰跪,我還是覺得很甜蜜。我笑笑地又跪了回去。

  禦書房裏現在隻剩下我們倆,周圍一片寂靜,隻有他翻動奏折的聲音。我抬眼看了他好幾次,他一直都不看我,我隻好作罷。此時,我開始覺得膝蓋有點兒酸痛了。於是,我向後傾斜了一點,微微坐在了自己的腿肚子上。

  書桌後麵的那位爺仿佛腦門上長著眼睛,他隨即開口說到,

  “給朕跪好,跪直了。”

  我開始奇怪起來,他為什麽今天的氣性這麽大?不過,他是有發脾氣的權力,誰讓他是皇帝大人呢?於是我聽話地跪直了。隻是,這樣真的覺得很累啊。

  我轉念想到,如果我們是在21世紀,就算我再愛他胤禛,我恐怕也不會輕易與他戀愛的。他是皇帝他最大啊。等到吵架的時候,他給我來第一句,給朕跪下,第二句,給朕跪好。我還能跟他吵什麽呀?

  說起來,在我之前偷偷地暗戀他的時候,每次我在我的心裏向前進一步,又會很快向後退一步的根本緣由,不就是因為我們之間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嗎?

  直到後來,當他告訴我,他與他的貴妃娘娘之間長恨歌一般的感情之後,我才產生了那種,如果我現在不去愛他、我將會永遠失去愛他的可能,那樣急迫的危機感。在那種強烈的危機感的作用下,在那樣一個特殊事件的催化下,才導致了我心中努力維持的三軍陣形在一夕之間一潰千裏的。

  午飯時間到了。雍正爺終於從書桌後站起身來,我連忙看向他。他還是那樣一臉淡然的樣子,並且保持著不和我眼神接觸的神態。走過我身邊的時候,這位爺說了一句。

  “什麽時候反省明白了,什麽時候再起來。”

  我現在真的是覺得又累又餓又渴了。而且。而且我有點難以啟齒。我其實很需要去解決一下三急問題了。我,我好像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我能回頭喊住他嗎?喂,雍正爺,你女朋友實在是跪不下去了,你要是再不讓她站起來,她就要開始發飆了!我在心裏默默地朝這個家夥喊道。可是,他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感覺自己沒法子跟這人講理。我真不懂他哪裏來的那麽大的氣性!找這種老公以後可有的是罪受啊。我在突然之間,想到了這可怕的一句話。

  天哪,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麽去解決眼前的這道難題啊!

  禦書房裏一個人都沒有,估計大家都看到我被雍正爺罰跪,沒人敢來搭救我。我將心一橫,我偏要站起來,你能把我怎麽著?除非你不要我這個女朋友了!我現在感覺自己已經完全的惱羞成怒了。

  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上學的時候,我們大體學老師說過的一個親身經曆。有一年,他去北京瞻仰主席紀念堂。剛進去的時候呢,他就有了這個三急問題。但是人流在不停往前湧動,他沒法子抽身。他想著趕緊轉一圈就出去吧,應該還來得及,於是就接著往裏走。但是老師說,後來他發現那一天他很倒黴。人特別多。他轉啊轉啊轉啊,怎麽也挪不到出口。最終的結果就是,他是早上八點鍾進去的,下午四五點鍾出來的。不過他說,他最後也還是好好的。老師麽,上課也不會無緣無故就說什麽廢話。引用這件有點糗的個人經曆,自然是因為與他的講課內容有關。那一節課,他講的內容是膀胱。最後老師總結說,同學們,一個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我這腦子裏都是在隨時隨地亂七八糟地想些什麽啊!

  果然,我又一次中了壓力的盅,我身上的才華總是在這種時候才能夠爆發。可是我知道,我沒有我那位老師的潛力,我忍不了了。

  我慢慢地撐著地毯爬起來。膝蓋很痛很痛,我輕輕摸了摸。我正準備走開,外麵快步衝進來一個小官,他疾步走到我的麵前說,

  “萬歲爺說,阿諾姑姑您還不可以起來,除非您能給出個理由。”

  我,我,我怎麽能當著一個內廷小官的麵去說我的這個理由啊!我也不能對雍正爺說這個理由啊。在那一刻,我忽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羞惱,我把臉埋入掌心,一下子哭了起來。

  我說過了,我已經是又累又餓又渴。本來今天在年貴妃那裏,我就已經誠惶誠恐地以為自己的小命要報銷,受了一肚子的驚嚇。好不容易趕回來之後,剛聽到他下的那個口諭,本來還覺得甜蜜。結果呢,我不明白這位爺為什麽氣性會這麽大,非要讓我一直跪著,跪了這麽久!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現在還差內廷小官來問我話,還要我給出我想要不繼續跪著的理由!

  我這樣猛然大哭起來,那個小官倒是被我嚇了一跳。他匆匆忙忙走開了。我這一哭起來,就好像有點止不住的感覺,好像我全身的壓力都從我的淚水裏傾瀉了出去。

  正在哭得傷心的時候,有人過來捉住了我的肩膀,扶著我往外走。是許姑姑溫暖的手。

  她一邊扶著我,一邊說,

  “阿諾,你是傻子啊?求饒你懂不懂?你一句軟乎話都不說,叫萬歲爺也下不了台啊。”

  求饒?我為什麽要求饒?我做了什麽錯事需要求饒?難道不是他的那個“連理枝”在折騰我嗎,為什麽反倒要我來求饒?

  我哭得聲哽氣咽,上氣不接下氣。許姑姑握住了我的肩膀。過了一會兒,她又輕輕吐出一句。

  “阿諾,求饒你不會,那撒嬌你也不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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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明日 回複 悄悄話 這是一個多麽耿直的姑娘啊,哈哈,前一秒還因為那個口諭美得屁屁的,後一秒卻又因長跪不起大哭,太戲劇了。不過不會撒嬌確實不行啊,喜歡人家,怎麽也得撒撒嬌才行啊。
關於那個大體老師,我也去瞻仰過,在十幾歲的時候,買了一束外麵賣的假花走進去繞了一圈,將假花獻給他,現在不知道還是不是假花了,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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