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即安 Little Sunshine @ 蓮花

好雨知時節,潤物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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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雍正爺這樣的漢子》27 兩小無猜

(2025-10-23 10:45:57) 下一個

        那一晚,年貴妃又哭又笑,最後看上去十分疲憊,給人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那一晚的她,看上去不再像牡丹,倒是像一株在風中搖曳的湘妃淚竹。

  太醫告辭之後,我也向雍正爺與年貴妃拜別。然後,我與蘇公公一起走回乾清宮去。

  回去的路上,蘇公公突發感概,

  “貴妃娘娘要兒不要命,菩薩也會動容的。”

  這句話一出口,蘇公公可能察覺不妥。他停下腳步,看了看我,

  “阿諾,你不會出賣咱家,胡亂說話吧?”

  我朝他一笑,“公公所言,正是阿諾心中所想,如何出賣?”

  他點頭微笑,背著手與我一同往回走。

  夜色深沉,星月黯淡。

        過了片刻,蘇公公又開了口,“今兒個白天,萬歲爺看上去一直心神不寧,幾番見了咱家都是欲言又止。”

  “什麽事?是因為廉親王請辭一事嗎?”我問蘇公公。

  他聽我這麽回話,抬起手掌,做出要削我的架勢。

  我連忙矮下身子,從他老人家的掌下竄了過去,回頭朝他笑。

  蘇公公站在那裏,似乎想起了什麽,他正色對我說,

  “徐如海那個臭小子,吃了熊心長了豹子膽。他若是有一天死在他那張臭嘴上,咱家絕不會去救他。”

  我見蘇公公替他的那位八拜之交示軟,有些感動。蘇公公是一個非常講義氣的人。他在雍正爺麵前,雖然好像是整天地跪拜求饒,但我感覺,他內裏是一個非常不服軟的人。

  於是,我也將表情放得嚴肅了一些,對著他恭敬回道,“所謂忠仆,士為知己者死也,不過如是。徐公公沒做錯什麽。”

  蘇公公看著我,微微點了點頭。

  說到這裏,我們也就住了口,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談論下去。

  又走了一陣,蘇公公開口道,

  “阿諾,提前跟你說一句。免得你明日歡喜得太厲害了,又去幹出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我站住了腳,等他下文。

  “你說你,偷偷跑到禦花園幫你那小老鄉幹活也就罷了,怎麽徐如海那個臭小子狐假虎威折騰你的時候,你又偏偏不報出自己名號?弄得咱萬歲爺知道了,一整天心裏難受。”

  蘇公公這話,讓我靜了一下。一時間怪羞愧的。

  不過,我還是想要爭辯幾句。

  “諳達,您教訓得是。當時的情況是,千語被貴妃娘娘叫走了,點名不在。阿諾於是頂她的卯,想少點麻煩。阿諾沒帶腰牌,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行為確實冒失。”

  蘇公公搖了搖頭,未予置評。

  “諳達,明日有何喜事?”我提醒他不要偏離了原話。

  “萬歲爺說了,你一天到晚,不著家門”,蘇公公咳了一聲,清清嗓子,“說即日起,把你那個小老鄉調至禦前茶水房伺候。”

  啊!太好了!我樂得當場跳起來。

  蘇公公看著我笑。

  原來,我覺得這麽倒黴、難受、錯綜複雜的一天,竟然會有這樣一個讓人開心的驚喜等在了最後!所以,當我們的生活讓人失望、難過、傷心痛苦的時候,是否我們也該相信,這一切都是為了下一個驚喜的到來而在默默地醞釀?

  第二天,我很早就睜眼醒來。

  我去問蘇公公,千語具體的職責,她的住處,納嬤嬤處如何交代,等等所有這些瑣事細節。就差沒問千語的月銀份例了。蘇公公一概是一問三不知。是啊,這種小事蘇公公哪裏會知道?我一時忘形了。

  我又去問許姑姑。許姑姑說,千語才來,等次會比我們這些人低一些,要按照規矩安排在與人合住的寢室。我因此中午抽空,去給她安排的寢室裏轉了一圈。坐在裏麵的兩名宮女馬上站起身來,給我與許姑姑請安。我朝她們點點頭,麵色微冷。

  不是我故意要給她們顏色看。我覺得,如果我不凶一些,千語有可能會遭遇霸淩。千語雖然看著成熟冷靜,但她的實際年齡,卻比我此時還小上半歲,還未年滿十六。

  是的,我常常會忘記,千語是如何地能幹。我隻覺得,對我在這裏遇到的第一個朋友,我還是應該盡我所能地把她當作一個小妹妹來照顧,做好一個大姐姐的本分。

  午餐時分,雍正爺問我,為何今日少吃了很多飯?是否因為肩膀和手掌疼?有沒有擦藥?

  我環顧周圍如雕塑般靜立的宮女內官們,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身份尷尬。是啊,我這不是和納嬤嬤一樣,是一個有“地位”而沒身份的人嗎?

  當然,這位爺的關心,我還是甘之如飴的。即便是他的這句話,讓人聽了可能以為我平常是一隻飯桶。

  “奴才謝萬歲爺關心。”我朝他行禮。

  他見我麵色微赧,不願多說,便也不再問我。繼續慢條斯理地舀著他的午膳入口。

  好不容易等這位爺吃完了,那天中午,他好像特別難入睡。也許是經曆了前麵那樣一個夜晚,從無助地難抑悲傷到欣喜地發現年貴妃母子安然無恙,的確讓人心情振奮,容易走了困吧。

  我給他讀了一會兒書。

  那天我讀的是《春秋左氏傳》裏的一節。我感覺,他越聽越清醒,經常打斷我的朗讀來插嘴。

  不過我這麽說這位爺,還是蠻不公平的。自從我上次鬧出了讀別字的事,被他反複笑話之後,為了不再被他笑,我發明了一個對付這種情況的高招。

  那就是,我把我不認識的那個字跳過去不讀,然後將前後兩個字串聯著縫在一起,但是呢,前後的語音語調和節奏都不產生任何變化。如果雍正爺稍微走神,就會聽不出來。

  比如這一句。

  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

  穎考叔曰:“敢問何謂也?”

  這個繄字,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我會人不知而不畏地把它讀成“醫”字或者“係”字嗎?不會。也許我運氣好能猜對,但是也許運氣不好呢?還是那句話,我根本不讓敵人有上場的機會!

  整句話,我就勻速地讀成,公曰:“爾有母遺,我獨無!”穎考叔曰:“敢問何謂也?”

  有毛病嗎?沒毛病。

  我之前一些天,試過不少回了,雍正爺沒聽出來。隻要我眼睛先掃過去,將意群快速組織好,然後,到了那個不聽話的字那裏,平靜地跳過去,略微調整一下前後的語速就Okay啦。

  可是那天中午,我被這人抓住好幾回。弄得我最後都不知道,他平時是不是故意在放水?

  我一錯過某字,帳子裏的這位萬歲爺就開始發聲,平靜無波地將那句話從頭開始複述一遍,把我錯過的那個字補上,若無其事地用重音讀出來。

  我對這樣不聽人話,又偏偏喜歡炫耀的學生,實在是沒脾氣可發。看把你能的。這樣子下去也別想午睡了!

  最後,某人躺在帳子裏,自己主動說,

  “阿諾,別念了。今兒個你身子不舒服,心慌意亂的。”

  我心慌意亂嗎?我是樂不可支好不好。我一想到下午千語就會過來報到了,心情就很燦爛。這下子我吃飯散步就都有伴了!這可是輕鬆有趣的陪伴,讓人享受。不像是對著這位爺。

  當然,和他說話,我會感覺很甜蜜。可是周圍有侍衛跟著,宮女看著,有時又感覺像是在做賊。有時候,還要擔心此人突然冒出一句什麽不妥的話來,讓我羞紅臉,覺得難為情。

  這一天怎麽如此漫長啊!我歎了一口氣。

  “阿諾,你還疼不疼?”他又問我。

  今天的雍正爺格外溫柔。或許是因為我昨晚做出了一點小小的貢獻,讓這位爺心裏高興吧?

  我回複說,“不疼了。搽了藥膏。”

  他忽然從帳子裏坐起來,說了一句,

  “給朕看看。”

  然後此人便伸手來掀床帳。

  那四個字一入耳,我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的書,站起來就走。

  等我走到前廳,還能聽到雍正爺在寢殿裏放聲大笑。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麽,逗得他那麽開心。

  我後來一直在想,這位爺為什麽最近類似的言語和行為愈演愈烈?這應該不是他的人品出了問題,他應該可以說得上是一位謙謙君子。我自我反省,是我對這些話的反應,可能給了他莫名的愉悅,所以情況才會愈演愈烈。

  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打破這個滾雪球一般的循環軌跡呢?否則,姑娘我終有一天,會在原地著火冒煙。

  下午時分,千語終於來了。

  我們像久別重逢的戰友,也如同雍正爺與他的貴妃娘娘那樣,執手相看了好一會兒。隻不過,我們倆是執手相看笑眼!

  我像是半個主人那樣,帶著千語去我們能被允許去的各個地方都好好轉了一圈。我領她去見了所有她需要認識的人。大小內官、女官、侍女、門房等等眾人,我都領著她去拜了一遍山頭。

  雖然呢,我們沒有銀子開路,但我提前在禦膳房搜刮了一些精巧的點心來,所以,所到之處也不算是空手而來。大家似乎都極為和氣地接納了千語。

  正在我向她介紹布庫室裏的布置情況時,雍正爺與他那幾個形影不離的侍衛也在這時走了進來。

  本來是準備最後去見這位大boss的,在這裏遇上了更容易。於是我就帶著千語給雍正爺行禮,也給各位禦前侍衛見禮。

  雍正爺的這幾位貼身侍衛,都是貴族家庭出身,將來都是要放出去做官的。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麻煩,我和千語還是鄭重其事地對他們每人行了全禮。禮多人不怪麽。

  行完禮節,我發現千語的臉已經紅得跟西紅柿一樣了。真好玩兒。

  不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也不願千語尷尬太久。我們很快拜別這些人,我帶著千語到下一處去。

  走在回廊上,四周無人,我仿佛又有了捉弄千語的想法。雖然我知道,我不該如此惡劣,但是那天,我的心情實在太好,按照蘇公公的話來說,“歡喜得太厲害了,又去幹出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我便去逗她,

  “千語,你見人就臉紅。見了萬歲爺和侍衛們臉紅,阿諾可以理解。怎麽見了宮女們,見了許姑姑,你也要臉紅啊?”

  她默不作聲。

  看她羞紅臉蛋默默無語的樣子,我鬼使神差地開始朗誦起了詩歌。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千語聽了這句,恨得來掐我的胳膊。

  我的肩膀還痛著,隻好一邊躲,一邊求饒。千語不依,一直追我。笑鬧了很久,她總算放過了我。

  我發愁地看著她,悄聲對她低語,

  “你這個樣子,還說什麽七八年後要服侍萬歲爺。萬歲爺可沒那個耐心,讓你低頭向牆壁,千喚也不一回。”

  這一次真的惹惱她了。她狠狠地擰了我的胳膊一下。我感覺我再胡說下去,小姑娘就要徹底不理我了。她嘴裏恨恨地說,

  “千語不著急。等著阿諾跟萬歲爺兒孫滿堂的時候,千語再去服侍萬歲爺!”

  這小丫頭,總是讓我驚訝。

  我被她反將了一軍,也追著去打她。

  “你才七八年就兒孫滿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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