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似乎明白了什麽,給行長辦公室打了個電話確認高行長在,馬上就開車過去了。高行那裏也沒閑著,辦公室裏麵有人,外麵還有兩個人等著。淩雲就坐在那等著。
高行長送客人出來,看到門外三人,看了一下手表,說:“你們都找我?”問了一下先後順序,就叫淩雲進去對她說:“看來下班前是沒時間說你的事了,要不你去別處轉轉,下班後我叫你。”
淩雲也沒心思去哪兒轉,就又去了那家日料餐廳,要了同樣的房間,坐下來等他。高毓民來時,淩雲已經叫了一桌子小菜,溫了一壺清酒,在那自酌自飲了。
高毓民坐下來,解開襯衫領口的兩顆扣子:“我今天談了一天話,舌頭都僵了,快給我斟一杯,活絡一下舌頭。”
淩雲給他倒上酒,就直截了當地問:“高行,興瑞不讓去BC資管公司那裏核保,你知道嗎?”
不出意料,高毓民喝完酒,點點頭。
淩雲問:“什麽原因?”
高毓民似乎也有點窩火:“BC董事長不希望我們去。擔保函他可以簽出來,不想搞得這麽大陣勢。”
淩雲盯著他的眼睛說:“那是因為按規定,BC資產管理公司不能對外擔保。他們沒有辦法走正規的董事會決議出這個擔保函。”她看這件事半途生變,才想起去查一下規定。“原來BC資產管理公司願意做擔保,其實是一句空話,來過我們的信審關的,是不是?”
高毓民沒有否認, 也沒有糾結,本來也要找個機會跟她說清楚狀況的,他也不想瞞她,決定交給她做就已經想好了,今後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搞清楚狀況更穩妥。就是她這個人太一根筋,得好好說。
他解釋道:“確實,也隻能這樣安排了,如果BC資產管理公司能正常提供擔保,這件事誰都可以做,怎麽用得上我們呢,是不是?”
淩雲心裏已經大罵了一句。
高毓民似乎聽到了她心裏的話,說:“我沒想瞞著你,我是想跟他們爭取一下。 ”
淩雲不出聲,靜等他說下去。
他隻好接著說:“不管怎麽樣,銀行是要見擔保函才能放款,這個誰也繞不過。他們怎麽規定怎麽操作是他們的事,無論如何要開出一張擔保函來給我們。”他頓了頓,接下去說:“他們也同意了,隻是不方便我們去核保了。”
淩雲明白了,他們是要繞過正規程序開擔保函。不過隻要擔保函白紙黑字蓋大紅章是千真萬確的,BC公司就坐實了擔保責任,內部違規不能免除對外法律責任。可是不現場核保誰能保證擔保函是真的呢?前些年BC銀行有一擔業務,去外地一家銀行核保,人都進了人家銀行的大樓,查驗了人家的身份證,親眼看見人家簽字蓋章,後來發現是個騙子混進了銀行大樓,當著他們的麵用蘿卜章偽造了一張保函。
高毓民好像又明白了他的心思,說道:“偽造保函的事他還不至於。再說,我們也要核對預留印鑒的,假的也過不了。交易是千真萬確的,也不是誌在於騙銀行貸款,主要是需要銀行給個方便。貸款可以在土地辦交易過戶手續的當天放,永昌的購買款先進來放在銀行賬戶上,辦完手續立刻劃款給興瑞,我們自動扣劃還款。沒有風險的。擔保函也就是用來過一下放款程序。”
淩雲問:“那核保程序呢,可以免了?”
高毓民一邊說一邊看著淩雲的反應:“你跑一趟,拿回擔保函,簽個核保書就行了。信管部就不必參加了。”
淩雲聽明白了, 這就是讓她隨便簽個核保書。她不想去猜測BC資產管理公司和興瑞還有高毓民到底是個什麽關係,她隻明白他已經把這件事安排好了,她按照安排去做就行了。她倒也不是擔心興瑞不還款,可萬一追查起來,她就是玩忽職守,如果那邊出事了,還有可能得個串通的罪名。
高毓民坐在對麵,燈光下他兩手交叉放在麵前桌上,身子往前傾好像要離她更近一些,看著她的眼光一如既往。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高毓民經常這樣看著她不說話,很沉靜,用眼光鼓勵她往下說。
這一刻淩雲突然感覺五味成雜, 覺得自己這38年簡直是白活了。他倒是信任自己,什麽都說了,可他就這麽將她置於險境,還是他自信根本不會有險情?
高毓民見她久久不說話,知道她心裏不舒服,緩緩地說:“相信我,我心裏有數的,不會害了你的。這件事我本來也可以交給別人做,可我還是想交給我最信任的人來做。”他似乎有些動容,伸出手來撫淩雲的臉,淩雲卻直起背避開了。
他收回手:“淩雲,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尊重你的,你不想的,我從來沒有勉強你,對不對?”他停下來,深深地看著他。確認淩雲明白了他的意思,才繼續往下說:“這一次,我希望你和我在一條船上,船不會沉,現在已經從漩渦中出來了。”
淩雲隻是垂著眼簾不說話,高毓民隻好繼續說下去:“下周行長就來廣州調研了,我一時也不會有變動了。我不是找一個人放完這一筆款就了事的,我是在找一個可以跟著我一直走下去的人。”
淩雲心中響起李默的話:“別跟高毓民走那麽近。”這一刻她竟然無法分析和選擇。
她明白,高毓民要交一份投名狀,也希望自己給他一份投名狀。她要想一想,今天這個狀況太不適合理性思考。她拿起酒壺,給自己又斟了一杯,溫暖的液體滑進胃裏,讓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