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雨的小世界
時評，散文，小說。
在我的印象裏老人都是和藹慈祥親切正直的。
一個漆黑的夜裏，晚自習結束後我們自學校結伴回村，發小們大都住在村西頭，我家在最東頭，走到村中一半路他們都已各自歸家，剩下的路隻能由我自己顫抖著走完，以往我都是一口氣跑到家。可是有天晚上經過村中那顆大榆樹旁，我恐懼得走不動路，想喊也喊不出。隻感到自己的牙齒打顫，被巨大的黑暗包圍著，心髒咚咚跳，額頭虛汗頻出。這時從胡同裏走出來一位叼著卷煙的同姓老爺爺，火星在黑暗中一閃一閃。他說，怎麽不回家，害怕了吧，我送你回去。我像得了救星一般，緊繃的神經刹那間鬆弛下來。其實，那段路隻有幾百米的距離，但是對於一個二年級的小學生來說，是一段怎麽也穿越不了的黑暗。
一年冬天，村裏一位老人去世了，發喪的時候他的親人們必然要哀傷痛哭，四鄰八鄉的親戚朋友們都來吊唁，各種貨郎也必然會趕來擺攤，不懂事的孩子們圍著琳琅滿目的攤位嘰嘰喳喳，蹦蹦跳跳，同時心裏琢磨著找個什麽理由跟大人要錢買早已在貨郎那裏看中的東西。村莊不大，幾乎每家都會出一兩個人去幫忙，中午與前來吊唁的賓客一同吃席。雖是喪事，但是酒席馬虎不得。不少村中玩累了的小孩子也會跟著大人蹭一頓飯吃，因為平時很少吃這麽豐盛的東西。我也不例外，正準備上桌，卻被在那裏幫忙的爺爺看到了，不容置疑地對我說，快回家，你奶奶已經做好飯了。我有些不情願，但是一看到他怒目圓睜要發脾氣，我灰溜溜地回去了。過了好幾年我才明白，那才叫正直，不占人家便宜。
還有很多有關老人美好的記憶，我就不一一列舉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當然當今老人品質高尚的仍然高尚，但是不堪的老人也比比皆是，而且還有上升的趨勢，這是壞人變老還是老人變壞？
我知道的一個村莊，好不容易招商引資建了一家工廠，春節前外地老板給員工們發工資和獎金，讓大家過個好年。外地老板也準備回家，車剛開到廠門口，便被村裏的一群老頭老太堵住了。這些老人經過村中高人指點，於是都指著外地老板大罵：你這些老爹老娘咋過年？你這些老爹老娘咋過年？外地老板眉頭一皺，又無奈地搖搖頭。當這些老人每人領到一桶油一袋米時，都心滿意足了，那些老掉牙的，那些掉光頭發的，搬起這些罵來的免費的戰利品，顯得輕鬆自如，似乎都要返老還童。
還有一些村中老人，本該每天在街上或院中曬曬太陽聊聊往事打打麻將或者太極優哉遊哉地安享晚年。可是他們追求的境界實在太低，也許是實在太窮困了，不得不時時刻刻想辦法掙點錢，但都已經老無所用，掙錢的機會實在不多。看著村前寬闊的馬路他們渾濁的雙眼忽然一亮，甚至要為自己這個靈光一現的掙錢的點子而感到老淚縱橫了。於是幾個人站在路中央，逼停過往的外地貨車和豪華轎車，這麽老的人了，也都認得什麽是奔馳寶馬奧迪保時捷。那些被逼停的司機雖然心中有氣，但不得不掏出過路錢。老人們拿著嶄新的鈔票，臉上那縱橫交錯的皺紋都被笑容撐開了。
在山東棗莊，有些老人簡直把這做到了極致。他們盯住滕州濱江國際酒店，隻要有婚車出發，他們便及時地圍將上去，新郎不拿幾百塊錢或者幾條好煙來解圍，他們絕不離開車前半步，老不知恥的東西讓年輕人感到惡心，但是新郎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裏破壞心情，隻能拿出錢和煙，解決眼前這突如其來的麻煩。拿到戰利品的老人們自然歡呼雀躍得意非凡，於是開始將注意力投到下一輛婚車上。圍堵婚車，成了他們晚年的一種職業，也許這幫老東西，從沒有考慮過天堂或地獄，臉麵和榮辱這些問題。最近這些年，這樣倚老賣老恬不知恥的事情經常發生，甚至大家都覺得司空見慣了。
究竟是什麽原因，造就了目前這麽多的老流氓老婊子，不知羞恥為何物，隻知腆著老臉臭臉惡臉、懷著黑心貪心毒心來敲詐善良的已經被生活壓迫的幾乎喘不上氣來的中年人和年輕人。這些老流氓老婊子好像越來越多了，越來越理直氣壯了，年輕人不敢惹他們，法律拿他們沒辦法，難道就應該讓這些老流氓老婊子們隨心所欲地作惡麽？
要是哪天老流氓老婊子圍住了你的車，你敢怒氣衝衝地下車扇他們幾個耳光麽？你肯定不敢，他們要的就是這結果，隻要他們挨了打，每一巴掌，都會有一個讓你膽戰心驚瞬間破產的賠償價格。
三字經上說人之初性本善，這經真是錯得離譜，作者也天真得不解俗世。我看這些老流氓老婊子一出生就是壞種，無論歲月如何變遷，如論好人如何對他們施加影響，都改變不了他們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