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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君問歸期未有期》第十七章大覺

(2025-09-23 07:10:38) 下一個

《君問歸期未有期》第十七章大覺

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弘曆的馬車朝著京城於西郊陽台山東麓駛去。義萱坐在馬車上,打開了車簾,看著滿山的紅葉和金色的秋意交映成輝,心情一下很舒暢。

跟著弘曆的車馬出遊,義萱既緊張又有些期待。弘曆竟然讓自己這個道門的道姑,去佛門參加法事大會?

不一會兒車馬停在了大覺寺的門口,義萱跟著弘曆下車,一看建築氣勢就是一座曆史悠久的千年古刹。

整個大覺寺坐西朝東依山而建,體現前朝建寺皇族契丹人朝日的文化習俗。山門上醒目門匾,藍底金字寫著,敕建大覺禪寺的字樣。原汁原味保留著,昔日帝王的隆恩浩蕩。

站在山門口,義萱腳步不由的止住,抬頭仰望大覺寺的門匾,嘴裏不知不覺的念了一句,“大覺。”

弘曆手中拿著折扇,聽到義萱隻念大覺,而不是大覺寺,再看到她深思的樣子,就知道她上心了。

於是弘曆故意的試探考問,“你這個道門的人對大覺如何看啊。”

還沒有等義萱回答,一個門口迎候的小沙彌,尊敬的走過來給弘曆合掌一福說,“阿彌托福,見過四貝勒,主持在等你。”

弘曆臉上冷漠貴氣的說,“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到。”

義萱聽到後,想抬腳跟著弘曆踏進寺門,沒有想到弘曆沒動身,而是用手中的折扇指著門匾,望著義萱問話。

“說說看,你們道家如何看待大覺的。”

義萱被逼問後,隻好望著大覺寺的門匾謹慎的說,“大覺是悟了大道,是修仙的人說的大覺金仙。”

“嗬嗬嗬,你這樣理解?”

弘曆馬上想到了,母親熹貴妃提到的《封神榜》演義話本小說,不由的嘲笑起來。

弘曆的態度有些惹怒了義萱,於是她不懼的看著弘曆問,“那該怎麽理解?”

弘曆用折扇拍了一下義萱的頭,口氣是教導的意味,“佛教是沒有神的。”

義萱挨了一扇的打擊,不服輸的心性上來,忘了婁近垣的囑咐,開始自辯。

“大覺金仙,是經過內丹修煉而得道者。大覺天仙居於大羅天,不老不死永生不滅,仙境極樂無所憂愁。和西方教的極樂世界不是一樣?”

在一旁準備帶路的小沙彌插話,“這位修行者說的也算對,畢竟大道最後就是萬法歸宗。”

弘曆不喜沙彌給自己拆台,他怎麽不知道義萱的意思,就是找個話題考考義萱而已。

他不喜的臉色一沉,一抖手中的扇子說,“請帶路。”

“四貝勒,這邊請。”

義萱跟著弘曆走進了大覺寺的山門,走在青磚鋪就的小橋上,橋下是信徒們放生用的功德池,裏麵灑滿了錢貝。

過了橋就是天王殿,橋頭各有一個哼哈二將,一個坦蕩粗野青石匍匐在地,一個是挺著個胸閉嘴靦腆黑石仰麵朝天。

義萱看到這個環境感覺就像換了人間的感覺,仿佛來到了仙界的三十三重天在人間的投影。

寺內四周的花草樹木仿佛都是修行了幾千年,被一種能炁包圍著,讓義萱靈魂上有種歸家的感覺。

大覺寺到處都是千年的古銀杏樹,金色樹葉如潮湧匯入視野,交織成一副絕美的秋意結界。看著這些金色就像是陽光聚集的問候,義萱感受到陽炁久違的照弗。

大覺寺內的寶貝眾多,有遼代的石碑、金代的石雕、明代的木構和大清的白塔。義萱每走一步仿佛都踩著遠古的韻律。

雖然秋日的寺中,幾百年修行的古玉蘭樹葉已經凋謝,枝幹的滄桑不屈的仰望下一個春天。義萱瞬間即是天上人間,山風送來遠處山泉的歌唱,仿佛是萬千的佛陀在禪語。

在寺院的中軸線上的鍾鼓樓、天王殿、大雄寶殿、無量壽佛殿、大悲壇及龍王堂,一座座雄偉氣派的建築層次櫛比。

寺院北麵是僧人生活居住的地方,有方丈院、僧房和香積廚等。南麵則是雍正帝在大覺寺的行宮。裏麵有四宜堂、憩雲軒、領要亭及山石、泉瀑組成的園林式建築。

看到這麽華麗宏偉的寺院,義萱明白這裏和欽安殿一樣,是皇家專屬的佛教之地。

出生道門的義萱,看到如天上人間的大覺寺,心裏自然會拿破敗寒酸狹小的京師真人府來和這裏相比。

京城的真人府簡直就是叫花子要飯,就是香火旺盛的顯佑宮也是不如這裏十分之一。

義萱看出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與佛教同是國之宗教的道教在大清朝,在連續幾代皇帝心中的分量都輕如鴻毛。

她心中暗暗思索,雍正帝有這麽好的佛門行宮不用,不知道為什麽在他執政五年後,忽然想起來正一道龍虎山張天師了。

最後義萱跟著弘立來到了大覺寺院內的最高處,這裏有一座新建的幾丈高,蓋著紅布的舍利塔。塔前聚集了很多穿著木蘭色和泥色袈裟的僧人,和朝服的官員內侍。

為首的四十歲左右的幹練健達的方丈主持佛泉禪師,臉色肅穆的迎上來,“見過四阿哥!”

弘曆抱手一個還禮說,“佛泉禪師好!”

“舍利塔建好,今日正是師父圓寂忌日,皇上的諭旨封號已到,就等著你一起給舍利塔開光剪彩。”

“請!”

說著話的方丈佛泉抬眼,一下子覺得眼中進了沙子般,看到弘曆身後帶來了一個道士,居然還是小道姑。

他內心憤懣的想起迦陵師父死因的迷霧,至今都是沉冤難雪。往日幾乎常住在大覺寺的雍正帝,與師父交往了有十年,師父為雍正帝的事業操碎了心。

在雍正帝登基後,迦陵忽然收到新登大寶的雍正帝之令,辭卸寺務南遊江西廬山,隻帶一瓢一笠,山居水宿的過起了放逐式的生活。

直到去年秋,迦陵禪師才回到江西廬山歸宗寺隱居,也就在同年九月二十九日,禪師身體小病不適抱徉就圓寂了。

在迦陵圓寂後,雍正帝再也沒有來過大覺寺參禪。今日諭旨封號到了,雍正帝說派皇子出席佛塔的開光剪彩。

但是方丈不理解,隆恩浩蕩下,皇子為什麽要帶個道士,還是一個小道姑來佛門出席活動。

方丈的不滿的情緒溢滿在臉上,弘曆無懼無聲的看著方丈,周圍的人看著互不相讓的場麵有些尷尬。

一個官員走上來打圓場,他低聲告訴佛泉方丈:“龍虎山的張天師也在今年飛仙了,現在的這位法師是龍虎山在京值事法師,婁近垣之女,也是道士。”

聽到官員的話,佛泉方丈臉色更加難看,他本不想與弘曆結梁子,可是弘曆的做法簡直就是仗勢欺人。

性格直爽的他收起了欲言又止忍了的心態,幹脆的直麵向弘曆求教,當眾抬手指向義萱問。

“這位是……”

“哦,她是龍虎山的法師婁義萱,今天陪我一起來觀摩舍利塔開光剪彩的。”弘曆輕鬆的回應。

方丈想到師父的死的蹊蹺,弘曆帶個道姑來搗亂踢山門。不知道是不是雍正帝意思。

現在雍正帝冷落這裏許久了,自己不能給皇家鏟除佛教的把柄。於是方丈憋回了自己的心火,雙手合掌給弘曆一福,給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脫。

“可是當今陛下在登基時候說過,禁止婦女燒香拜佛。”

弘曆眼眸一沉毫不客氣的說,“她是修行者,不是尋常人家的婦女,今辰她剛剛給皇家做完超度的法事。”

方丈聽後眼神一聚,懷疑的上上下下打量著義萱。當他看到義萱的異瞳後,身子一下子有些僵硬。幾秒後仿佛是悟到了什麽。

佛泉方丈態度有些轉緩,但是敬師如命的佛泉還是有些不開心。

於是他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四阿哥,我們師父去年圓寂,陛下恩準安葬在大覺寺,今天是師父忌日,還是舍利塔建成開光剪彩的大日子,你帶個道姑來此是何意?”

弘曆將手中的折扇打開,看著方丈的銳氣不減的說,“我帶著她來自有深意。”

“有何深意?”方丈毫不相讓的問。

“你師父法名叫什麽?”弘曆大聲的問。

“迦陵。”

“迦陵是什麽意思?”

“迦陵本是產於印度的一種雀鳥,音韻美妙似天籟梵音,叫妙音鳥,是佛音的代稱。”

“那麽你的師傅為什麽叫迦陵?”

“我們師父自幼聰慧,能言善辯,於是有了迦陵的稱號,而且他也很喜歡這個法號。”

“這就對了,這位是龍虎山的法師婁義萱。她最善於歌嘯超度,就是神在人間的妙音。” 弘曆一收手中折扇說,

“神的妙音?”

“對,今天是大師舍利佛塔開光的日子,也是他忌日,我專門邀請龍虎山的法師來此地,用妙音送迦陵禪師的魂歸西方極樂。”

方丈還想說什麽,弘曆突然指著剛才引路的小沙彌說,“連你佛門的弟子都說,大覺,就是大覺悟,萬法歸宗。道門,佛門都是法宗。”

方丈看到弘曆有備而來,又氣勢逼人,搞不清楚是不是雍正帝的意思,就一個福禮退讓說,“既然是這樣,請!”

塔前早都到場的主管佛教的官員和弘曆見禮後,有個內侍太監,再次義萱讀了雍正帝的諭旨。

“今聞其圓寂,朕心深為軫恤,著照玉林加恩之例,追贈國師,並賜於諡號,交內閣撰擬。其語錄乃近代僧人所罕能者,著入經藏,以彰其真修翼善之功……”

“……又命其大弟子佛泉禪師,將迦陵禪師的遺骨移回大覺寺建塔葬,今日塔成,朕心甚慰……”

眾僧聽到雍正追贈其為“國師”,賜予“圓通妙智大覺禪師”的諡號,並將他的語錄收入經藏之中,都一起合掌感謝。

義萱終於知道了大覺寺的主持方丈叫佛泉禪師,原來弘曆今天真的是帶著雍正帝的旨意,前來給佛塔剪彩開光的。

但是這麽嚴肅的儀式,為什麽他專門帶著自己呢?這個讓義萱摸不清頭腦。

一些官員和高僧講話結束後,弘曆來到了佛塔前,代表雍正帝和佛泉禪師一起拿著金剪刀,給佛塔開光剪彩。

紅布退下後,義萱看到一個美輪美奐的佛舍利塔矗立在眼前。

這個塔有四丈高,其形與京城的北海白塔相似。圓形塔肚上端砌築細長相輪,塔頂安放金飾寶蓋,底部是鐫紋秀巧八角白色須彌座。

在塔的正中央,掛著一副迦陵法師的畫像,上麵有一些題詞。塔的兩側種植了高大的古鬆和古柏,左右簇擁有情的環抱著白塔。

紅布揭開後,沙彌們開始誦經,弘曆轉身對義萱說,“你可以歌嘯,幫助超度迦陵高僧的魂魄,去西方的極樂世界。”

義萱麵對佛塔恭敬而立,在佛門她不敢亂用道教的法咒,就歌嘯道教的《桂枝香》安神樂曲。

她的歌嘯配合著沙彌的誦經,混合著義萱身上的沉香,讓主持方丈和現場的所有人,恍惚間覺得,此情此景非常的妙合,仿佛間似乎看到了迦陵禪師在天上的微笑和談佛的禪音。

儀式結束後,弘曆和官員方丈在一起寒暄,義萱沒有人理會就自己到處轉悠。

大的佛堂她沒有進去,因為剛才方丈說了,雍正帝禁令婦女到寺廟燒香拜佛。為了不給師父闖禍,義萱就找無人和沒有佛像的房間待著。

看到宏偉大殿後,一間類似書房的藏經閣樓,但不是高層的樓房,有些像那個高僧的茶室。義萱看著大門敞開,茶桌附近無人,義萱就徑直的走進去休息。

她拿著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完茶,義萱抬頭猛然看見剛才掛在佛塔上的畫,正高掛在堂屋的側麵,畫下有個明式條幾,上麵有淨瓶插著菊花。

義萱想起來剛才沒有看清楚的題詞,於是走到了畫前細讀。

“大覺堂上第二代繼席法徒實安。《老和尚像讚》:欲要讚,隻恐汙塗這老漢;欲要毀,又怕虛空笑破嘴。既難讚,又難毀,父子冤仇憑誰委?不是兒孫解奉重,大清國內誰睬你!咄,這樣無智阿師怎受人天敬禮?”

原來是佛泉禪師因感念先師迦陵禪師一生與政治有關,便在迦陵禪師的畫像上題寫了一首題詞。

義萱看著這幅暗藏玄機的畫像,迦陵禪師是一個有伏羲骨相的僧人,簡單的筆畫,化出了僧人悟覺的光芒感,讓觀畫的人不由的生出崇敬之心。

義萱讀著讚詩,看出佛泉對其老師迦陵禪師,作為出家人卻身陷皇家俗事之中,飽受非議的憤懣之情。

義萱不由的深深歎口氣,大覺寺,大覺寺,這裏的方丈佛泉禪師,還有圓寂的迦陵禪師,活著的,和死去的,最後都沒有大覺悟,真是現實弄人啊。

“你怎麽在這裏?”

聽聲音義萱轉過身,看到剛才在山門迎接弘曆的小沙彌,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穿著泥色的袈裟,頭上有六個戒疤。

“你好,我就是渴了找點水喝。”

“這裏是佛泉禪師的影堂私人之地,不準外人閑逛的。”

義萱低頭一福道歉,“對不起,我是道門的人,和你們佛門的人都不認識,看到此處無人,所以……”

“好吧,請,我們出去說。”

義萱隨著小沙彌出了茶書閣影堂,小沙彌把門關好後,轉身對義萱說,“你的歌嘯真好聽,就像天籟之音,我想我的迦陵師祖應該很高興聽到你的美妙聲。”

“迦陵大師也會歌嘯嗎?”

小沙彌搖搖頭,說出了讓義萱驚奇不已的話,“迦陵祖師法名性音,他自己非常地喜愛迦陵這個字號,平生就以這個字號自名並到處示人。”

“不懂,”

“這也許就是他在人間的業力吧,決定了他一生的宿命,譽因妙音得,禍由妙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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