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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君問歸期未有期》第五章 麵君

(2024-11-04 15:34:16) 下一個

  《君問歸期未有期》第五章 麵君

  一萱在殿外等候,渾身緊張的手腳不敢亂放,昨晚有法師教她如何的給皇帝行禮,但是也告訴她,也許皇帝不會召見她。一萱低著頭,不敢看在門口筆直站立候旨的太監,時間這時候變得非常漫長,一萱隻能雙眼盯著腳尖的粉色繡花鞋,看著鞋子上的蝴蝶出神。

  忽然大殿內有急促的腳步傳來,一個禦前的太監主管出來吩咐門口的太監,幾個太監分頭領著任務而去。

  一萱本來以為無關自己的事,哪裏聽到一耳朵,“皇上旨意,讓女孩沐浴三遍,……”

  一萱當時就心中一怔,後麵的話就沒有聽清楚了。洗澡沐浴,還是三遍?是什麽情況,是宰雞殺牛那樣在烹飪前洗幹淨嗎?以前師父曾經講過紂王和妲己的故事,什麽酒池肉林,什麽比幹挖心。還有西遊記中的唐增肉,妖怪吃的時候也是要洗幹淨才放到鍋裏的。所以一萱聽到自己被皇上下旨要洗三遍,馬上就想到了恐怖的神話故事。

  樓近垣似乎知道了一萱的情緒,他請示雍正帝,“此孩子才十歲,一直在道觀長大,師父剛去世,社會和宮中事宜一概不懂,我去說說。”

  雍正點頭應允後,樓近垣來到殿外, 一萱看到他後,雙眼含淚的一下子撲到樓近垣的懷裏。在大殿外怕雍正帝聽到,她不敢問自己的質疑,而是用水汪汪的月亮眼看著樓近垣。

  樓近垣輕柔的撫摸著一萱黑絲般的頭發說,“一萱,皇帝恩旨你在皇宮沐浴,再接受你的叩拜,這可是天大的恩賜。”

  一萱聽到沐浴三次是為了叩拜,不是為了殺小孩,心中的恐懼感馬上鬆弛了許多。看來皇帝就是九五之尊,朝拜者必須沐浴焚香。難道皇帝知道京城的真人府破敗不堪,裏麵根本沒有女人用的湯池,覺得鄉野道觀來人身上沒洗幹淨。

  這時候一個內監在一旁聲音恭敬的說,“婁主事,轎子到了,請一萱小姐上轎。”

  一萱登上了小轎,剛過了宮門,就聽到轎子外麵有個女人的聲音,“教坊司蘇嬤嬤見過李公公,給公主定製的衣裳已經準備好了。”

  轎子穩穩行進中,一萱聽到李公公的傳口諭:“皇上旨意,賜一萱沐浴靈泉池,每個湯浴池都洗一遍,不許用任何的熏香和帶香料的皂液。”

  “啊!公主格格的湯池皂液都是特製的,都加過香料了,宮中沒有香料的皂液難找啊。”

  “小全子,你去辛者庫跑一趟,拿一些沒有加工過的皂液來。”

  一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去,她不由的把自己的胳膊抬起來低頭聞了聞,不讓用帶香料的皂液,難道是自己身上從小就有的沉香味道,皇帝也感興趣?

  “靈泉池宮掌事李嬤嬤見過李公公。”

  接著轎子一落地,轎簾被撩開,一個中年麵相慈善的女人將一萱扶著出了轎子。她接到內監傳達的旨意,本來以為是哪個小主得寵要侍寢了。看到一萱後,她沒有想到是十來歲的小女孩,身子微微一怔。

  但是在宮中見多識廣的她,馬上機警的滿臉堆笑的對一萱說,“一萱姑娘,請跟我來。”

  李公公客客氣氣的對她道:“請李嬤嬤和蘇嬤嬤趕快為她洗浴三次,我和轎子就在這裏候著,皇上急著等著召見她。”

  靈泉池是在帝後和妃嬪洗浴的清露溫泉的旁邊,帝後他們用不完的溫泉流出來,用漢白玉修建了三個湯池,讓宮中的格格和公主使用。能夠被賜浴溫泉池於嬪妃和格格而言都是極大的榮寵。雍正帝讓一萱在此沐浴,其實沒有想那麽多。一萱不是後宮的人,不方便叨擾後宮。再說後宮嬪妃在各自寢宮,平時洗浴都是用木桶,燒水換水太麻煩。所以他選擇了在靈泉池洗浴,這裏有三個湯池,方便快捷而已。

  蘇嬤嬤和李嬤嬤畢竟是宮裏伺候小主的老人,又值壯年,她們兩個手腳麻利配合默契,幾下就幫一萱脫了衣服。也顧不上給她換上素羅的浴衣,直接將一萱放入到溫泉的一個湯池裏。

  一萱還沒有適應,頭上就被大手抹上了皂液,她心一橫的隻好閉眼任聽她們擺布。嬤嬤們的四隻手在一萱身上洗蓮藕一般,快速有效,第一遍的頭發身體很快就洗幹淨。一萱根本都沒有時間睜眼,看清楚漢白玉湯池的雕刻,是蓮花還是玉桂,整個人就被抱到第二個湯池。

  若是往常格格公主沐浴都會在湯池內外焚燒好聞的玫瑰茉莉花的香,還會在湯池內將應季的鮮花花瓣丟入湯池中。小主們在此沐浴,就如天上的仙子下凡。現在的湯池默然無聲,隻能聽到水波嘩嘩洗刷晃動的聲音。

  一萱心中充滿對未知的驚惶,嬤嬤們的手微癢地撩撥著她起伏不定的心潮。溫泉水溫軟舒和,也沒有安撫她少女彷徨的心境。熱氣騰騰蒸汽讓嬤嬤們大汗淋漓,反而讓一萱的臉色像一朵海棠花般的嬌豔。

  終於三個湯池洗完了,一個大大的緞布將一萱裹住後,放到了溫泉湯池內間,旁邊的香妃塌上。一個嬤嬤給一萱梳理頭發,一個嬤嬤準備衣服。一萱被嬤嬤嫻熟的手法擺弄的非常舒適,這些宮中伺候嬪妃的嬤嬤,都有傍身的伺候人的手藝,一萱暫時忘了身在何處的緊張。

  “怪不得不讓用香皂液,她身上好香啊!”

  “她可真好看,皮膚跟豆腐一樣的白,似乎一吹就破。”

  “聽宮裏的老人說,以前好像康熙帝的時候,就有過外邦進獻過香妃。”

  “噓,李公公說了不許多嘴。”

  “對,嗯,我……皇後問起來怎麽回答?”

  “就說是沐浴了,其它不要多嘴。”

  “這樣可以嗎?”

  “快穿,我們都是下人,我們不多嘴。她們想不起來問細節,有事,皇後會找李公公。”

  李嬤嬤將宮內準備給公主定製的衣裳打開來。淺黃色金紋繡百蝶牡丹花的上衣,袖子不寬不窄的剛好。腰身緊收,下麵是一襲藕粉色緞子繡白蓮花的長裙。嬤嬤給一萱簡單的梳了個桃心髻,用的是一萱自己的蓮花簪子,沒有任何配飾。黑絲般的烏發沒有抹桂花油,仍然是烏油油的亮澤。

  兩個嬤嬤看到穿著公主衣裳的一萱後,都有一瞬間的驚豔震驚。宮中她們服侍過的美人太多了,一萱簡直是超出用清水出芙蓉來形容。還有一萱的月亮眼,散發著一種天生的尊貴和矜持。

  溫泉內蒸氣熱熱的向湧上身來,一萱穿好衣裳後,額上便沁出細密的汗珠。發梢濕漉漉水滴在衣上。兩個嬤嬤趕忙將一萱抱出了溫泉,才讓她雙腳落地。

  “好了,姑娘沐浴完了,祝你前程似錦。”

  一萱懂事款款一福說,“謝謝嬤嬤的服侍,一萱在此謝過。”

  “小主,嗷,不,姑娘慢走。”

  蘇嬤嬤趕忙將一件披風,給一萱微熱潮濕的身體披上,因為潮氣將一萱的身體緊附在身上,有些身形畢現的窘迫。李公公趕忙讓太監用轎子抬著一萱朝禦書房的方向走。

  在禦書房內,雍正帝和樓近垣談心,現在樓近垣已經被雍正帝賜坐,還讓太監給上來一杯茶。樓近垣已經把龍虎山和張真人的情況做了匯報,雍正帝對樓近垣似乎是非常滿意。他說話的時候不急不徐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天然的淡定,讓雍正帝覺得非常舒服,不像見過的一些道士極盡的諂媚和討好,察言觀色的讓雍正帝不爽。

  他們最後話說著又說到了一萱的身上,雍正帝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茶問,“張天師是怎麽知道自己羽化飛升的時候到了?之前離開龍虎山的時候身體是好好的?”

  樓近垣躬身一福說,“回陛下,確實如此,張真人接到諭旨後,非常高興和重視。為了來京保持最好的狀態,龍虎山的道醫給他做了全麵檢查,健康根本沒有問題。”

  “會不會是有癮疾沒有發現?”

  “病就是對杭州的官員的說法,其實是張真人到杭州後,內丹一下子空洞虛化了。”

  修煉丹藥的雍正一下子來了興趣,“內丹空洞虛化了?”

  “對,就是張天師趕到杭州後,第一天打坐的時候,曼陀羅一下子就像金光一樣散開,他雙眼一黑後就昏厥過去。我們幾個弟子抱著他時候,覺得他身體就像棉花一樣的輕。”

  “這個是真的羽化,就像羽毛一樣?”

  “對,張真人醒來後,告訴我們他的時間到了,但是他想等一萱送送他。所以我們派人到杭州的真人觀傳信,但黃離子真人帶著一萱雲遊采藥去了。於是張真人吩咐我們點起了七星燈,他用他僅剩的內力維持到一萱的出現。”

  “就是想看看她是什麽樣?”

  “不僅如此,紫霄洞是道教的三十六個洞天之一,張真人走到杭州後,馬上元炁渙散,他知道是天上飛升的時間。他堅信一萱是上清天尊的人間化身,一萱能送她,他就是真的飛仙,而不是一般的羽化。”

  “就憑此一點?”

  “當然,張天師推演天道,知道了他是配主走不到陛下的跟前,會有一個夷主麵君。”

  “真的?這些在龍虎山他就知道了吧!”

  “對!”

  “所以他在飛升前指定了你作為進京朝覲的主事。”

  “確實如此。”

  “有個問題,為什麽關於一萱的身世,你不想當著你們龍虎山的法師們說,難道張天師也是如此?”

  樓近垣站起來再次行禮說,“確實如此,我也是被張天師指定為進京朝覲的主事後,張天師才把這些信件交給我,並且讓我隻能對陛下一個人說。”

  “為什麽?”

  “是為了維護道教的正統,不想有怪力亂神的勢力幹擾。”

  “此話何講?”

  “張天師不想造一個聖女出來,被別有用心的勢力控製了。”

  “那麽獻給我是何意?”

  “陛下是天下的子民之主,現在四海在陛下的治理下,一片清明景象。張天師獻一萱給陛下,就是吉祥如意的象征。”

  “吉祥如意?”雍正非常受用。

  “對,一萱的八字推演是吉祥如意格。張天師握住她的手,終於在吉時羽化飛升,他飛升前是臉帶笑意的。”

  “此女以後能嫁人嗎?”

  “最好不,再說,誰敢娶上清天尊的人間化身。所以她最好的歸宿就是道門,她能夠用道法,給人們帶來吉祥如意。”

  “陛下,一萱沐浴完畢,等候覲見。”門外的內侍唱道。

  “進來吧!”雍正發話。

  李公公將一萱帶進了禦書房,她看到大殿門口宮人垂手而立,李公公退出後就侍立在殿外低首的等候。 一萱整整衣肅容走了進去,聽一旁引導內監的口令,在早備下了的錦緞墊子,麵向金龍禦案寶座上的人,下跪屈膝匍匐的叩拜行禮。

  “民女一萱,拜見皇帝陛下,祝陛下萬壽無疆。”

  “起來說話,”

  一萱沒有再害怕,款款站起身來垂手低頭而立。

  “再往前走幾步!”

  一旁等待司禮內監唱,“一萱再往前行十步。”

  一萱小心謹慎的邁開步伐朝著禦案的方向走了十步,但是仍然是不敢抬頭。

  “果然是好香啊,是沉香的味道,”雍正繃著臉深吸了一口氣說,語氣中透著鬆快。

  “抬起頭來,”

  一萱抬頭,但是眼睛依然始終不敢直視禦案後的雍正。

  “眼睛朝前看!”

  一萱抿著嘴角,抬眼終於看到了禦案後的天子。在空闊的大殿裏,殿中牆壁棟梁與柱子皆是以飛龍和祥雲,如璀璨斑斕絢麗的天宮。在赤金九龍金絲錦帛罩住的禦案台,及金燦燦的寶座上,坐著一位有著獅子氣場穿著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他正凝神瞧著她,眼神閃過一絲烈焰般的火花,但是馬上像流星轉瞬不見。

  雍正看清了一萱的兩隻眼眸,一隻是透亮的黑色碧璽,一隻是金絲寶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沉香味十足的空氣,聲音沉穩,帶著無限感歎:“果然是天生的異瞳,一陰一陽的眼眸,真讓人靈魂出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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