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元吉》第一章 蒙難
公元一二一三年農曆七月,作為金朝政治經濟軍事中心的中都城內一片悲傷蕭瑟,天空中的日頭明晃晃的照著城內,城裏麵的大地和人心都被它烤焦了一般。但是人們已經沒有力氣焦躁呐喊和抱怨了,知道死亡的鍘刀就立在城外,今天不死就是明天死,今天不是餓死渴死,就是明天被蒙古軍鐵騎殺死,既往蒙古軍就有將打下來的城池人民全部屠城一個不留的惡名在外。
蒙古軍已經兵臨中都城外有幾個月了,並且這不是蒙古軍第一次攻打中都城,而是第三次。這一次蒙古軍攻打了幾次中都城沒有得手後,不僅沒有撤退而是改變策略,把兵力分成多個路線。一部分蒙古軍由早期培養在中原的臥底人帶領,避開居庸關走小路進入中原腹地,像龍卷風一樣將中都城外方圓一千裏內,大大小小的城池糧食物資都掠奪了一遍;一部分蒙軍駐守在中都城外像豺狼一樣盯著鎖定的獵物,等於把中都城變成了一座孤島,人們不敢出城,商旅不敢流通;同時又調派一部分強悍的蒙軍攻打金國北麵的門戶居庸關。
中都城裏麵人心惶惶,皇宮裏天天收到各地求援文書和一些城市軍民因為奮力抵抗蒙古軍後被屠城的消息。雖然中都城成了一個孤島,好像蒙軍故意留著這些報信的通道,專門把蒙古軍在金朝轄區四麵開花攻城略地的噩耗,如潮水海嘯般的湧進來淹沒了中都城。兵法所說的不戰而屈人之兵,像降維打擊一樣將中都城人心踩壓到地下。無權無勢沒有消息來源,既不懂不軍事和政治,又不能驅除惶恐的老百姓開始口傳,蒙古軍之所以那麽勇猛,是因為成吉思汗的兄弟多,兒子多,養子多,而且這些人各個都是吃肉長大的力大無比的猛將。
中都城裏雖然有消息可以每天湧進來,但是大宗的物資供應沒有了任何外援,很多的居民已經開始斷水斷糧了,那些被戰爭驅趕流離失所來到金大都避難人們除了饑餓外,烈日下也都幾乎焦渴斷魂。農曆的七月是三伏天,北方的金大都是最熱最燥的日子,看到流民紛紛的昏倒,雖然沒有足夠的糧食來施舍,金大都宮殿裏有深井水可以用來施舍。宮裏麵的娘娘便讓太監們在宮門口給衣不蔽體饑民發水,想施粥已經是不可能了,留著一些糧食是給守城的軍士吃的。
一個報信的飛騎穿過擁擠人頭攢動的人群朝宮內駛去,驕陽下軍士看到水桶後似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從馬上墜下來,為首的太監顧不上招呼人群,趕忙扶起報信軍士,一回頭才發現是軍馬不聽指揮,看到了水桶停下來,讓沒有準備的軍士促不及防的摔下了馬。饑渴難耐的軍馬不客氣的把頭探入水桶喝水,這匹軍馬在烈日中已經飛奔了一百多裏地了,戰時緊急也沒有驛站和人員更換馬匹,這匹馬見了水死活不往前走了,在皇宮門口負責發水的公公見狀大悲,“我今天是作孽啊,為什麽在這個門前發水呢?這個耽誤了軍情匯報該如何是好。”
“公公,馬不行了,我自己跑步,”
報信的軍士看到馬匹倒地不起後,一臉疲憊的他不敢耽誤軍情,自告奮勇的說。
“那怎麽行?你等著,”
說完這個身材消瘦,一臉寡淡的四十歲左右的掌事公公舀了一瓢水給了嘴唇幹裂剝皮的報信士兵喝,吆喝幾個手下太監,“你們趕快用我的軟轎,把他抬到金鑾殿去,聖上等著信呐。”
幾個太監二話不說,用公公坐的軟轎抬起已經幾乎癱軟的報信官就往宮裏飛奔,掌事的公公愁眉苦臉的遙遙頭,看著毒辣辣日頭的天空,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好半天報信軍士神色疲憊的從宮裏出來,使勁的把癱在地上了棕色馬拉起來,深深的給掌事公公叉手禮後離開了人群。
本著事不關己的處世原則,按常理這個掌事的公公在宮中多年,是不會瞎打聽軍情的,可是現在的局勢可是不一樣了,萬一城門當下就破了,自己的小命立馬就沒有了。主要是對蒙古人嗜血屠城那把就要落下來的鍘刀恐慌到骨髓,加上最近幾年宮內也是多事之秋。對城內的百姓而言,看的見的外難就是隔著一道城牆,這道城牆看著很厚,但是保不準說破就破,因為投降蒙古軍的金人將領和文臣太多了。除了漢人和契丹人與女真人的世仇背景外,對於金朝皇庭昏庸也是怨聲載道。
對於在皇宮的人們來說,很嚴重的外難當前,內難也是如火焰山,宮內的鬥爭很激烈。掌事的公公覺得城內的老百姓隻是愁外難,可是自己是內難加外難,自己脖子上就像有一把冰涼的鋼刀切到了皮膚,隻要多一點的力,自己的腦袋就會隨時分家了。他盯著剛才送士兵進宮的自己親信太監,一個眼神那個太監就明白的來到他耳邊小聲耳語。
“什麽?失守了?完了,完了,完了。”
“什麽失手了?”
“今天水發完了,結束了,散了,散了。”
掌事公公結束了積善的行動,饑民不舍又無奈的離開後,主事公公帶著五六個貼身太監,趕著裝水桶的馬車剛走進內城門,就見一位中年氣質彪悍的中都兵馬指揮使和另一位三十多歲的麵像儒生味道的副都指揮使,沒有帶隨從的獨身騎著馬朝宮內趕來。他們給守宮門的侍衛軍看了大內的腰牌,給掌事的公公一個點頭問候後,策馬朝金鑾殿方向疾馳而去。
“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了。”
“你說你聽到軍士報告居庸關失守了?”
“對,沒錯,這次蒙古軍太厲害了,包圍中都城同時進攻居庸關,居庸關居然失守,幸虧他們攻城的器械沒有我們大金的先進,要不是早打進中都城來了。”
“噓!剛才過去的書生將軍就是耶律辯才,上次他去蒙古談判議和,被蒙古人扣起來了,結果他不但逃脫了蒙古人的關押,還解救了被蒙古人抓走的上萬的中原百姓,他可是個智勇雙全的將軍,有他那樣的智勇雙全的將軍統領,說不定我們能夠抵抗了蒙古人的來犯。”
“難說,他是契丹人,皇上是不會把兵權全部交給他的,前幾年有個千戶,契丹人耶律留哥造反,複建了大遼國,聽說兵力都有十幾萬了。”
“我說怪不得,現在大都城內的契丹人家,必需要兩戶女真人夾著居住,看來他們是防止複仇的行動。”
“可是耶律辯才家幾世都是大金朝的高官,一定是忠於皇上的,”
“叫你們不要再說了,掌嘴,小李子。”
“啪,”
小太監猛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自己把自己給打蒙了,還沒有緩過勁來討好掌事太監,就聽到大聲連環不斷叱喝的聲音。
“讓一讓,讓一讓,”
掌事太監帶著小太監們趕快把裝著水桶的馬車趕到宮牆腳,誰這麽大聲的接連不斷吆喝,比皇帝出遊還要囂張。他們謹慎的立在道邊,看到隨著吆喝聲在宮牆內響起,是一隊隊的全副武裝的軍人,凶神惡煞趾高氣揚的從這些太監身邊疾馳而過。掌事的公公一個手勢讓他的手下趕忙低頭回避,自己抬頭給領頭的六十多歲體格粗框滿臉橫肉的大肚子將軍點頭。那個將軍的白胡子都不抖一下的,翻了一個傲慢的眼白算是知道了。看著一隊隊全服武裝的軍士跟著進了深宮門,掌事公公狐疑的看著將軍的背影,他身邊的太監抬起頭好奇的問,“那個就是現在的右副元帥和權尚書左丞胡沙虎將軍?”
“就是老是打仗時候臨陣脫逃的將軍?”
”噓!”
“帶那麽多軍士進宮幹什麽?好像都有五百人了,不去抵抗城外的蒙古人,跑到宮裏來耀武揚威什麽?”
“莫議朝政,小李子你們幾個腦袋想搬家了?”
可是另一個被稱作小李子的小太監,滿臉羨慕的不肯罷休賣弄聰明繼續說,“對,對,肯定是來保護皇帝的,胡沙虎他十八歲就是皇太子的侍衛,後麵又擔任禁衛軍龍傲天。現在居庸關失守,這個中都城不就是危險了,胡沙虎就像是皇上的娘家人,自然是來……”
“叫你多嘴,活得不耐煩了,”
說著掌事的太監就給了多嘴的小太監背上一巴掌,又在屁股後麵狠踹了一腳,“你們給我看好了他,不要讓他到貴人處走動,就帶他到後花園去掃地,免得他多嘴拖累了我們。”
“是,總管大人,知道了。”
掌事太監看著小太監被兩個手下給帶走了,望著他們的背影,他深深的憂慮,才這麽大一點,就什麽都打聽,以前覺得他消息多,人腦袋瓜靈活,就讓他跟著自己在皇帝跟前伺候,由於他嘴甜會看眼色,很得貴人們的喜歡。
自從五十多歲的金七宗完顏永濟繼承帝位後,違背對先皇金六宗的臨終諾言,“暫時繼位大統,等章宗皇妃子肚子誕生了龍子,就把皇位傳給他。” 可是坐到皇位的人那有願意主動退位的,就是對外風評糯弱無能的,對抗蒙軍沒有膽量的新皇帝,金國的第七任皇帝完顏永濟,卻下狠手接連殺了一個金六宗懷孕的嬪妃,又讓另一個懷孕嬪妃墮胎後削發為尼,讓自己的皇位沒有後顧之憂。
看到參與這些事的太監都得到了嘉賞,掌事公公手下的這個小太監李思就心思活泛起來,掌事太監為了保命不得不減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監的宮內活動,讓他幹一些粗雜活路,沒有想到今天會有這麽一出,還是讓他到金鑾殿顯臉去了,掌事公公不知道後麵自己要麵臨什麽,總覺得空氣裏有一些不詳的氣息傳來。
八月初,高公公從宮門外迎進來一個十八歲幹練精神練武出身的年輕人,他叫耶律光是契丹人,他的父親耶律榮是居庸關守將元帥完顏綱手下的一員大將,在上個月的居庸關戰鬥中戰死在沙場。金七宗皇帝為了籠絡在金朝為官為將的契丹人,對戰死居庸關的耶律容追封嘉獎,並提拔了耶律榮的老二兒子作為自己的貼身侍衛。同時也是對於胡沙虎在宮中安排了他的衛隊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在身邊安排隻忠於自己的衛士。大將耶律容能夠在居庸關戰死沙場守衛大金,他的兒子一定也是有同樣的血脈。
看到蒙古主力軍大部分去中原劫掠,胡沙虎把軍隊駐紮在城外,不和留守在中都城外的蒙古軍硬碰硬,活到六十多歲還能領兵的他,經曆過太多的戰鬥和變故,他的人生守則是活著就有明天,所以外號叫胡跑跑。
老奸巨猾的他一天天看似遊手好閑在中都城外放鷹遊獵,其實他在觀察蒙古軍的動向,站在高處親自數蒙古軍營軍隊埋鍋灶有多少,看到蒙古軍營中成吉思汗用鍋灶的布置的迷魂陣,他真的是上當了。一數軍隊人數是十幾萬,可是這些軍隊白天又遊蕩到哪裏呢?這個驚嚇更讓他不敢襲擊留守中都城外的蒙古軍,覺得這是不是成吉思汗的空城計呢?隻要自己一進攻,他的大部隊說不定就會長了翅膀從天而降的合圍了自己。
可在這個時候,繼承了皇位的金七宗完顏永濟忍不住了,聽信了很多大臣說現在成吉思汗的主力不在,應該讓胡沙虎乘虛而入的消滅了留守在中都城外蒙古部隊。金七宗發旨催促了幾次後,胡沙虎依然不動。金七宗生氣的責問了蒙古軍隊兵臨城下,還能在郊外打獵逍遙的胡沙虎,再次催促他對抗逼近中都城的蒙古軍。胡沙虎受到金七宗嚴厲責問,氣的把手掌中的獵鷹都給摔死了,可見那時候他是如何的義憤填膺,自己在外麵風霜雨淋,當皇帝的在宮廷內好吃好喝的責罵自己,難道非要自己做了蒙古人的炮灰他才滿意,就像戰死居庸關的守將?
本來他對這個金七宗就沒有看上,登基時候信誓旦旦說好的把皇位傳給先皇的遺腹子,可是他才當上皇帝,馬上下狠手就清除了後宮。看他軾親毒辣的手段,現在蒙古大兵壓境要依靠自己時候都對自己橫加自責,將來打跑了蒙古人,對自己也不會手下留情。反正這個金七宗也是謀逆了金六宗遺腹子得來的皇位,你不忠就別怪我不義。胡沙虎越想越覺得自己腦袋不保,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在八月二十五日兵分兩路進攻中都城,用計殺死了守城的將領,並把他們所屬的部隊收歸自己。接著他帶兵包圍了皇宮,沒有直接攻打,老謀深算的用計令士兵點燃了東華門,守門士兵紛紛出逃後,他帶兵湧入皇宮,換上了自己的軍隊,把金七宗完顏永濟給趕出了金鑾殿。在這個抵抗逼宮過程中,才入宮不久的侍衛耶律光果然是一生正氣護主,在保護完顏永濟的時候,被胡沙虎給刺死。看到耶律光的屍體,在皇位執政五年的完顏永濟哭著說,“一門忠臣啊,一門忠臣啊。”
可是耶律光的死讓胡沙虎給重重記在心中,因為他突破皇宮東華門後,所有的士兵跑的跑逃得逃,就是耶律光讓他吃了苦頭,胳膊上也挨了他一劍,他是居庸關守將耶律榮的兒子,從小練武,要不是自己帶著軍隊包圍了皇宮,也許死的就是自己了。
這年的九月十一日胡沙虎收買了主動討好自己的太監李思,利用金七宗對熟識的太監沒有防備之心,還以為李思是和耶律光一樣忠於自己的人,落難時候還想辦法來看望他。李思在給金七宗的飯菜下毒後毒死了金七宗,沒有等到胡沙虎的封賞就被秘密的給處理掉了,同時胡沙虎在宮中大張旗鼓的處理掉的宮內參與過謀害金六宗皇妃和遺腹子的一幹人等,這個讓胡沙虎驅趕金七宗似乎師出有名。
有了給先帝複仇的正義旗號,朝中的老臣也沒有激烈反對,他們大部分還是和金六宗的感情要深一些,對金七宗的弑殺遺腹子的行為還是有沒有說出來的怒言的。胡沙虎考慮到忠於金七宗的完顏綱手裏有兵權,為了不讓他對自己造成威脅。於是他就命令完顏綱的兒子給父親寫家信,騙他回來。半月之後,毫不知情的完顏綱剛到都城就被扣押,第二天就被胡沙虎下令押到市中心給殺了,而隨行的張霖卿列舉完顏綱失掉四川、敗在縉山的事情為他的死因。
蒙古軍逼近駐紮在中都城外,雖然城池堅固蒙古軍不易攻取,麵對城外留下部分蒙古守軍,女真人失去了奪取中原的血性,卻在大金朝內權力的角逐鬥得是不亦樂乎。最終大權在握的胡沙虎還是沒有膽量坐上龍位,史書上說一個原因他不是完顏家族的,許多老臣借此反對說擔心臣民會不服。可是經過計算發現了一個原因,他的年齡那時候他最起碼有上有六十三歲左右了,說不定接近七十歲。也許他最想得到的不是王位,而是握有兵權和聽話的皇帝,等到危機來了,比如看著蒙古軍一旦攻進城內,可以隨時腳底抹油的位置是比較好的選擇吧。畢竟他逃跑,特別是臨陣脫逃,就像習慣性流產一樣,見了強敵的刺激,絕對是拉稀擺帶。
最後胡沙虎找來了金七宗的侄子已經五十三歲的金八宗完顏珣繼承了皇位。
十月,金國居庸關的守將術虎高琪帶兵回到中都城,無權無兵恐怖胡沙虎的金八宗用龍恩籠絡依靠他,下詔給他除掉胡沙虎。術虎高琪以前也是胡沙虎的手下,有了皇帝的詔書又有兵權,有樣學樣照葫蘆畫瓢的殺掉了胡沙虎。幾年後在做了複州刺史的完顏綱兒子要求下,金八宗平反被胡沙虎殺掉的兵馬元帥完顏綱,追認他為尚書左丞。
術虎高琪殺了胡沙虎後自任尚書兼元帥,看著大權在握一時高興,這個惡性循環就像是一個出頭的椽子先爛不說,還會從破口爛到根。胡沙虎的弑君行為給自己帶來因果報應,術虎高琪結局也是惡性鏈條的悲劇一環,而以惡製惡的金八宗更是在未來賠上了大金朝的命運。
莎莎換題材了,稍微短一點唄,姐怕跟不上咯。
一開篇波瀾壯闊的,曆史大場麵拉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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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我的腦子不好使,真的有點跟不上沙沙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