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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恢宏氣勢 - 亞曆山大的豐碑

(2022-02-19 11:10:26) 下一個

消逝的恢宏氣勢 -亞曆山大的豐碑

        年輕的亞曆山大征服了波斯,小亞細亞,埃及,美索不達米亞,深入到中亞和印度次大陸,建立起史上空前之龐大疆域。為了紀念他的非凡功績,建築師Dinocrates of Rhodes提議為他建造一座無以倫比的紀念物。據記載,他選擇在希臘的聖山 Mount athoes,將整座山峰的一麵雕鑿出亞曆山大的全身像。亞曆山大沒采納他的計劃,而選擇在地中海沿岸建立一座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城市,就是今天埃及的亞曆山大城。可惜Dinocrates 的記載隻有隻言片語,我們無緣目睹他的宏偉構思。而亞曆山大城建立起來,成為當時人類文化的中心。亞曆山大圖書館,亞曆山大燈塔,這些曾經的奇跡矗立在地中海岸,無時無刻不在提示著人們大帝的榮耀。

       愛琴海北岸有三座半島,仿佛波塞冬的三叉戟一般,向東南斜插入愛琴海中。 最東麵的就是Athos半島。Mount Athos 位於Athos半島的最南端,除西北方向,山的四周都是海。山有兩千多米高,行船在海麵上,高聳的 Mount Athos 遠遠就可以望見。Mount Athos 是希臘的一座聖山。在古希臘神話中,巨人Athos朝波塞冬投擲巨石,其中一塊掉落在愛琴海中,形成了這座山峰,於是人們就稱其為Mount Athos。另一個說法是說波塞冬將巨人Athos打敗,然後將其埋葬在這座山下。現在的Athos半島是著名的東正教聖地,二十幾所修道院散布其中。最為人們熟知的是這裏禁止任何女性踏足。

        十七世紀,建築師 Johann Bernhard Fischer von Gerlach 依據Dinocrates 的描述,構思了自己的設計。英武健美的亞曆山大倚山而坐,右臂舒展罩住一處泉眼,左臂彎垂將一座半山小鎮蔭護其下。泉水從他身前流轉到小鎮,最後匯聚成瀑布傾入大海。同時代的繪畫中還有其他的版本,無論哪個版本,都蔚為壯觀。可以想象一個古希臘人乘船行駛在遼闊的愛琴海上,亞曆山大的身形遠遠就凸顯在天際線邊。駛近時,巍峨的亞曆山大大帝像山一樣矗立於他麵前的茫茫海麵之上,那種攝人的震憾恐怕他無法用言語表達。

 

       古典文明時代是神和人共處的時代。龐大的建築和雕像,都是獻祭給天上的神明和人間的君王的。對未知世界充滿敬畏的人類創造出神祗,用豐厚的犧牲虔誠地祭拜,用不朽的神話傳頌著神的威嚴。他們不僅期盼得到神明的保佑,還充滿對神的向往。那也是個英雄的時代,君王英雄的傳奇被人們世代傳頌,他們已幾近於神的化身。那個時代,人界和神界的邊界很模糊,神可以降身為人間的王,人間的王可以晉升到神。人們希望借助特殊的方式和儀式,打破神界和人界的藩籬,從而躍升到天界。他們建造宏大的陵墓,神廟,雕像,不僅僅是為了獲得神的庇護,還展示著比肩神界的雄心。正如巴比倫塔傳說所揭示的人類野心一樣,那個時代的氣質融合著虔誠和雄心。 恰恰是古代文明的特質,那種試圖連接神界和人界的意願,那種雄心和虔誠的複合,造就了恢宏的藝術氣質。古典氣勢首先是精神,那些神廟, 雕像,陵墓不是孤立的存在,它們都和神和王聯係,他們的傳說耳熟能詳,人們內心自發地滿懷敬畏。氣勢其次是地理形勢。神廟,雕像,陵墓大多建立在山巔,曠野,沙漠,海邊,壯闊的天地是其背景,營造烘托出驚人氣勢。如同矗立在奧利匹亞山巔的宙斯神像,如同矗立在荒蕪的沙漠之上金字塔,四眼望去,別無他物。又有如南京中山陵,四周有山勢環繞,上升陡峭的陵道烘托出靜穆的氣勢。氣勢最後是體量。古人認為隻有龐大的體量才能與神和王相配,同時藝術造型簡潔而線條有力,細節質樸而不繁複,注重遠觀的效果。

        自從一神教興起後,人類步入了神的時代。神高高在上,人在神麵前渺小而卑微,隻能做謙卑的侍從。神界與人界的鴻溝不可逾越,神是凡人永遠不能企及的。人類褪去了以往開闊的胸襟和氣度,慢慢轉向內斂和謙卑。被抽去了野性的人類,其建築,雕塑和繪畫,不再有古代人那種質樸和雄壯,轉向對繁複細節的關注,對繁瑣儀式的追求。這個時代的藝術充滿了神秘和馴從的色彩。人們再沒有追逐神界的雄心。雖然華夏文明從未進入神的時代,但也經曆了相似的轉變。漢唐氣象,自宋以降就不曾再現。

        文藝複興之後,神終被拉下了神壇,世界進入了人的時代。人類擁有了邏輯和科學的利器,不再惶恐地畏懼和順從於神的威嚴。我們也不再需要君王和英雄,每個人都是自我的君王。拋去敬畏和虔誠的人們,歡欣地追逐著個體的自由和享受。他們的野心也徹底地釋放,雄心壯誌滿懷地改造這世界。這是個世俗的時代,這是個功能的時代,這也是不需要崇高的時代。 依托科學技術,當代文明中各式各樣巨大的公共建築,摩天大樓,橋梁,水壩層出不窮。雖然其體量遠超古代,可是都是功能性的建築,缺失了背後的文化支撐。盡管人們賦予其許多象征符號,可往往都是牽強附會,不複古典文明中的具象。同時這些建築缺少周圍環境的烘托,皆是同類重複。或可說是類似鶴立雞群,但絕不是巍巍乎獨立,是其一而不是唯一。當代的建築都不可能複製古典文明的那種氣勢。

       我心目中總縈繞著一幅畫麵。希羅多德懷抱無限的憧憬和期盼,經過漫長的路途,終於來到漫漫沙漠裏傳說中法老的金字塔,那一刻他被天地間蒼茫如虹的氣勢深深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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