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忘錄 被放逐的和被拯救的 - 永遠

備忘錄 -  被放逐的和被拯救的

未經審視的人生是無意義的。

The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

永遠

夏日的午後令人倦怠，我偎在書房的沙發中小憩。半睡半醒，我應該是在夢中。猛然間醒來，夢境猶如海浪衝過沙雕城堡般轟然倒塌，不留一絲痕跡，就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我伸了伸腰，揉了揉眼，坐立了起來。

我是一個無夢的人。我不是不會做夢，而是我回憶不起任何夢境。每當我醒來的瞬間，模糊間依稀有些許夢裏的痕跡，但轉瞬間夢就煙消雲散了，什麽都沒留下。

我又想起了我的愛人。記得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向我描述她剛剛做過的夢。她的夢是清晰的，她記得每一個細節，她興致勃勃地講述夢裏出現的稀奇的人物，古怪的遭遇。她的夢是彩色的，她總是不厭其煩地描述那些非同尋常的斑駁陸離的畫麵。她的夢是魔幻的，那裏的世界沒有規則，那裏是隨心所欲的伊甸園。而那時的我總是漫不經意地傾聽著，偶爾附和幾句。

雖然已經過去幾百年了，我依舊清晰地記得我們的相識。那時的我們是那樣年輕，充滿了各式幻想。在相遇的那刻，我們似乎相識已久，彼此那麽熟悉，也許這就是佛家所說的緣。在我們的生活中，從沒山盟海誓，從沒把愛掛在嘴邊，也從不慶祝任何紀念日，於我們那些都是不必要的裝飾。我們隻是希望能永遠在一起，無論生活如何苦難。

當她躺在病榻前，我們的兩雙手握在一起，一雙手蒼老而衰弱，一雙手青春而健康，她艱難地喃喃道，“我不能永遠陪你了”。

我們曾許願要永遠相陪伴，她實踐了她的諾言，她的永遠就是她的一生，她的一生就是她的永遠。而我呢，我的永遠又是什麽？我的肉體很可能永遠青春健康，就這樣一直延續下去，漫無目的，沒有盡頭。我的永遠隻是物理時間意義上的，就像矗立的山川，恒古的宇宙，他們的存在可能隻是為了真正的“永遠”。可這樣的永遠對我又有什麽意義。

無論怎樣，我沒能實踐我們的諾言。我依舊努力地去做夢，努力追憶夢中的情境，或許在夢中我們依舊能繼續我們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