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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病與春愁

(2022-02-19 10:44:34) 下一個

   春病與春愁     

 

     今年春天的雨水分外的多,天也是陰的時候多。從四月中到五月初,溫度總徘徊在六十幾度,倒是讓人有機會慢慢領略春的氣息。看著花草漸漸萌發,看著嬌嫩的春色一天天豐滿起來。然而今年春來小二和阿大都結結實實病了一場。先是小二,每天早上起來就訴說自己的不舒服,眼睛癢,鼻子癢,嗓子疼。我安慰他說是花粉過敏的緣故,過兩天就好了。他今年大了,不用囑咐就知道自己化了鹽水去漱口。可是過了十幾天還不見好,到了上周三晚上還發起了低燒,我開始疑心他是感冒了。但周四他有事,一早還是爬起來去上學。下午接他時,他的小臉紅紅的,精神也懨懨的,眼睛似乎感染了結膜炎。回家自己要求塗了紅黴素藥膏,歇了一夜,周五又好一些,照常去了學校。晚上看了一場電影,周六起來說耳朵疼,疼得難以忍受。我隻能抱著他讓他睡。周日說耳朵好了很多,嗓子又疼得水都不好喝下去。我已經做好了周一帶他看醫生的準備,但是周一他居然又爬起來表示他可以去上學。

 

      小二病得婉轉纏綿,好似和病打了一場太極,你來我往的,卻打了個平手,隻是壞了胃口,停了幾頓食。最壞的幾天正好在周末,學校一天也沒有耽誤。我正暗自慶幸。然而小二剛剛好,阿大就接著病了。阿大還病得直截了當來勢洶洶,兩天高燒不退,每六小時就必須吃退燒藥來降溫。吃了藥,就昏昏沉沉地睡。鼻子堵的不能呼吸,睡也睡不安穩。他是徹底敗給了病,做了病的俘虜。他病的像個可憐的無助的小嬰兒,吃喝都要送到嘴邊。如廁也要陪侍,以備需要。他晚上睡不著,我也半醒著。忽然想起來幼年時的一些事。

 

       也是一個春天,天也似乎總是微陰著。我四五歲還未上學,父母忙,我被托給祖父母照看。祖父母照看我時因為他們行動不便便囑咐我隻許在窗前的一個地方玩,不能亂跑。我就乖乖坐在院子裏,聽著祖父誦經的聲音,對著花對著樹呆看。父親做完事回來看我可憐,回去我們的屋子裏拿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算盤給我,叫我一二三四學數數。我一向見的是粗笨的大算盤,猛然見了精巧的小物件,立刻驚喜地愛不釋手。小小巧巧的珠子是象牙白,外框是烏沉沉的黑,四角鑲的包頭是金燦燦的黃。以後每天便歡歡喜喜地坐著撥拉小珠子,自得其樂地數著數。但是好像總是不能順利數到一百。有一天,我正努力地做我的功課,突然聽到一陣笑聲在我頭頂響起,妹妹長進了,都會數數了。我抬起頭來,隻見一個嫋嫋婷婷的身影,她的身邊還立著一個人,手裏提著一盒點心。原來是我的三姐姐帶了新訂婚的未婚夫來拜見祖父母。祖母聞聲走了出來,讓了三姐姐進屋去,三姐姐抱了我在懷裏。我像隻呆頭鵝趴在她肩上,看著三姐夫應答祖父母。他們都笑著,大家都很高興。但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要走。祖母牽了我送到二門口。

 

       那應該是一個天氣微陰的下午或者上午。我不確切記得了。我的記憶裏隻剩了淡的墨色。後來類似的情景似乎又發生過幾次,姐姐們都是這樣來這樣走。我被她們抱來抱去,每個人都誇讚我長進了能數數了,每個人都帶了點心來。我吃得積了食,就病在了春天裏。母親接了我回去我們的院子,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上吐下瀉,吃著藥丸喝著藥湯,日日黏著母親,不讓她離開半步,如同阿大依戀著我一樣。  算算我的年紀,祖父母故去整整四十年了。我的孩子們也十多歲了。一個春天又一個春天,時光就這樣流逝去了。那一個春天如同一場長長的夢,我知道這一個春天也會像一場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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