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湖居

描寫了發生在80年代東北農村的一段兒故事。
正文

小說 風雪馬家山 第八章

(2020-01-02 08:21:51) 下一個
孫小泉和他爸媽被馬家哥仨連夜請到了家裏。
在馬家裏屋,看著炕上的馬小麗,小泉媽連聲問她兒子:“小泉哪,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你倒是說呀,到底是不是你的?”
看著還在流淚的馬小麗,孫小泉目光閃爍遊移,似乎內心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在母親連聲追問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是我的”。
馬小梅的二姐馬小華瞬間嚎叫著撲了上去,在孫小泉的臉上抓了五道血淋淋的抓痕。
孫小泉沒動,馬家川和王秀拉住了暴怒的二姐馬小華。
“畜生!”,馬小華嘶吼著。
“把小麗拉走,以後她就是你老婆了,操不操辦婚禮你們看著辦。”李春花還算冷靜,她對孫小泉的父母和孫小泉說道。
孫小泉和他的父母連夜做了個簡單的擔架,和馬小麗的兩個哥哥一起把小麗抬回了家。
十八歲的馬小麗成為了十九歲的孫小泉的老婆。孫家沒有為兒子舉行婚禮,隻是給小麗買了幾套衣服,做了兩床新被。沒有彩禮,沒有嫁妝,沒有婚禮,沒有鞭炮,馬敬文最小的女兒草草地成為了別人家的兒媳。
兩個月後,馬小麗誕下了一個男嬰,取名孫亮。
心灰意冷的唐興寶再也不願呆在馬家山了。他去了大連,開始時在飯店收拾衛生打工,後來學會了廚藝,成為了一名廚師。
唐興寶成為馬家山村第一個外出打工的人,開創了馬家山村民外出打工的先河。九零年代後,更多的馬家山村的年輕人步唐興寶後塵,背井離鄉,到大城市打工去了。
老實的唐興寶或許沒有想道,馬小麗的兒子並不是孫小泉的。
馬小麗絕對不能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如果她的家人們知道了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不但父親馬敬文會氣得嘔血而死,她的家庭也會四分五裂,這樣的代價,她是承擔不起的。
她指認孫小泉為孩子的父親也是在賭,她賭孫小泉舍不得自己,也賭孫小泉應該明白自身的處境:鄉村小痞子是很難找到老婆的,尤其像她馬小麗這樣漂亮的女子,不可能嫁給他的。
馬小麗的初衷是和唐興寶和孫小泉玩兩年,青春年少,大好時光,她不願在平淡中度過。如果不是那個意亂情迷的晚上,她最後還是會選擇嫁給唐興寶吧!
生活沒有假設,馬小麗賭贏了,但她也賭輸了。賭贏的結果是她沒有把孩子生在家裏,保全了馬家最後的一點顏麵。而賭輸的結果則是她開始了噩夢般的人生悲劇。
馬小麗的未婚先孕一時成為了馬家山村村民茶餘飯後的談資。人們其實並不太關心馬小麗最後嫁給誰,唐興寶也好,孫小泉也好,有什麽分別呢?缺少更多娛樂生活的人們隻是把這件事當個熱鬧話題而已。
相對於取笑馬小麗,人們對馬家北更多的是羨慕,當然也有很多人嫉妒。
不管羨慕還是嫉妒。此時還未到開春種地時候,馬家北正在滿意地收拾著自己的宅院。
他不時停下來打量著自己家的四間大瓦房:房子還沒有吊棚,粗大的紅鬆檁木,厚實的牆體,寬大明亮的雙層玻璃。水泥地麵下是厚厚的一層石子,深厚的地基保證房屋永遠不會變形。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願做的,他馬家北,那個曾經在戰火中瑟瑟發抖的小男孩,在逃難途中甚至到了馬家山都快要餓斃的可憐青年,二十幾年時間,一躍站在了馬家山村的巔峰。
家北腦海裏不時閃現出他的老父親馬敬山滿身是血躺在地頭,母親吳氏哭得撕心裂肺的場景。那時家北七歲,他覺得整個天地間都是灰蒙蒙的,自己被灰蒙蒙的天地包圍,無法呼吸,無法站立,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靈魂在雀躍著要跳出自己的軀殼。那時的他離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馬家北的青春記憶,永遠停留在不停地尋找果腹的食物上。
馬家北慶幸自己最終活了下來,他要感謝自己的老母親,如果沒有母親的堅持,他或許早就倒斃在逃荒的路上了。
他萬分珍惜自己目前的生活,隻有經曆了苦難歲月,才會真正體會到生活的美好。
馬家北當然知道很多村民在反對他,他並不奇怪。他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在他看來,自己目前的生活是他和家人拚命幹出來的。比如承包機動田,他可沒少交一分錢的承包費,也沒有違反鄉政府關於機動田承包的指導原則。再比如承包村委會造房的運輸費,那也是馬明國馬明民起早貪黑幹出來的,運費也沒有超出市場價格。其他村民沒有拖拉機,也沒有吃那份苦受那份累,自然沒有收獲了。
一分勞動換來一分收獲,馬家北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
而對於何玉田的嫉妒,馬家北並不是太在意。生活已經給了他何玉田機會,隻是何玉田太忘乎所以了,即便自己不把他趕下台,他遲早也會弄出事來。“早下台比晚下台對他更好。”宮春生書記曾經對馬家北說道。
陷入沉思的馬家北被開門聲驚醒,他的二女兒馬春蓮和小女兒馬春蘭放學回來了。
馬家北有一兒三女,唯一的兒子馬明國和宮春生的女兒定了親,還沒有成親。馬家北對這樁婚姻很滿意,雖然明國有不同的想法,他喜歡的是鄰居張家的女兒張榮,可是,在馬家北的勸說下,明國妥協了。
馬家北告誡兒子,一個好的婚姻,可以使一個家族發生根本的變化。隻有強強結合的婚姻,才能確保馬家在馬家山村立於不敗之地。
聰明的馬明國最終放棄了青梅竹馬的張榮。愛情,在利益麵前,成為了被犧牲的對象。
明國的三個妹妹,老大春紅初三剛畢業沒考上中專和高中,在家務農,老二春蓮上初二,小妹春蘭初一。
馬家北的三個女兒長得都很清秀漂亮,尤以二女兒馬春蓮更是被人稱為馬小梅第二,容貌直追她的堂姑,而精明幹練則超過馬小梅很多。
馬春蓮和馬敬文的忘年交林子木從小就是同班同學,馬春蓮學習好,遠超總看沒用書後來又迷上觀察白雲變換的林子木。
兩個小女兒唧唧喳喳地說著今天學校發生的事,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人。
“馬書記,和你說個事。”來人是鄉派出所所長。
“哦,王所長,快進屋裏坐。春蓮,給王叔叔沏茶。”馬家北熱情地招呼。
“馬書記,房子真不錯!恭喜恭喜!”王所長邊打量著房子邊進了屋,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新房落成後馬家北讓明國在鎮上買了兩個單人沙發擺在屋子裏,使屋子增色不少。
“還行,還行。就是太累人了。”家北說道。
二人說著閑話,一會兒,馬春蓮沏了一壺茶,給王所長和自己的父親各倒了一杯,自己則和妹妹拿出書本看了起來。
“是這樣,馬書記,去年春天你們家的玉米苗被毀的事,我們調查清楚了,也知道是誰幹的了。”王所長喝了一口茶,說道。
“是誰幹的?”馬家北立刻瞪圓了眼睛追問道。每當想起這事,馬家北的心口就隱隱作痛,怒火也忍不住要噴發出來。
王所長瞅了瞅坐在炕上看書的馬春蓮姐倆,沒說話。
“春蓮,帶你妹妹到你二叔家去看看奶奶,你媽也在那呢。”家北對春蓮姐妹倆說道。
等到姐妹倆開門出去,王所長才瞅了瞅家北:“馬書記,是馬家柱。”
馬家北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沒吭聲。他拿出兩根紙煙,遞給王所長一根,兩人默默地抽了起來。
傍晚,馬家北騎上自行車來到了木寧鄉信用社,他叔馬敬文在那裏打更。
馬家北在二叔那裏坐了很晚才走,爺倆個都沒怎麽說話。
臨走,馬敬文問道:“毀苗的事有消息了嗎?”
“嗯”
“誰幹的?”
家北拿出根煙,點上,狠狠吸了兩口,沒說話。
被女兒未婚先孕打擊得蒼老許多的馬敬文忽然明白了:“家柱?”
 家北深吸了兩口煙,還是沒吱聲。
“家柱倔,氣量又小,和何玉田走得又近,我說的他也不聽了。”馬敬文說道。
家北隻是吸煙。
“讓他受點兒教訓吧,看在你二叔這根老骨頭的份上,別讓他進去了,你看行嗎?”
馬家北點點頭,騎上自行車走了。
馬敬文慢慢走回了屋裏坐下。曾經響當當的馬家山能人,如今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精氣神,如一灘爛泥般倒在了炕上,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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