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想
身為升鬥小民,或者說草民,蟻民,賤民,就算是有理想,我的理想也都是極其卑微的。打記事起有過理想數個,其中當然不包括那些個比較崇高的,比如說解放全人類和實現共產主義的,甚至都q沒有成為醫生科學家之類的。
第一個理想是長大成為戲台上拉大幕的。小時候我很迷戲台上的才子佳人,根本聽不懂唱的什麽說的什麽,就是喜歡那飄飄逸逸的戲服,總也看不夠,恨不能長在戲台上。聽我媽說當年常香玉巡演的時候看到我媽老跟著戲班就說要帶她走,因為姥爺不同意才沒成。我知道後替我媽後悔了很長時間,幻想著如果我媽是個角兒我就可以賴在舞台上了,天天看戲,幕都不用拉。沒準兒還能穿上那美麗無比的戲服走走那行雲流水般的台步。後來念大學時學校附近有個照相館拍藝術照,我終於穿上戲服拍下了公子夜讀的照片。相館把照片擺在櫥窗裏展覽了很久。因為化了戲妝同學們居然都沒認出來。喜歡舞台這件事兒極有可能是從我媽那裏遺傳的。
第二個理想是做一個圖書館的管理員。因為喜歡讀閑書,速度也快,來源不能保證。逮什麽看什麽還經常斷頓兒。上小學時認字不多得跳著看。看西遊記紅樓夢對那些成段成段形容人物或者場景的詩詞都跳過去,像現在看電視連續劇的快進一樣,看不懂又想趕著看後麵的故事情節。如果能當個圖書管理員就保證了有看不完的書。想看哪本看哪本,這本沒看完翻扣在桌子上再開始另一本。奢侈得像有一桌子的盛宴,想吃哪盤吃哪盤。還可以跟著書裏的人一起起伏跌宕馳騁江湖,一會兒悲一會兒喜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人生就絕對豐富多彩了。
第三個理想是做個火車上的列車員。長大一點後心比較野,不滿意自己平淡無奇的人生,老想著幹一場轟轟烈烈的大事業,老想去見大世麵和見識不一樣的人生。列車員這個職業挺合適的。能走南闖北,能結識不同的朋友。能見義勇為拔刀相助,能俠肝義膽風華絕代。主要是不用花錢買票,還能滿世界跑,是一個比較容易實現的理想。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理想都一個接一個的破滅了,我開始夢想出國。出到最遠的地方,天邊,距離最遠的地球另一端,美國。去說另一種語言吃另一種食物叫另一個名字過另一種生活。茫茫人海中沒有一個認識我的人,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平庸不堪的過去,我可以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為了這個理想我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連吃菜的時候也盡量吃雞翅,想遠走高飛。幾年的係統工程下來,我,來到了日思夜想的美國。真應了那句話,理想還是要有的,萬一不小心實現了呢?
到美國後的經曆就和大家一樣了,從無到有從負數開始奮鬥因為借了錢出來的,一點一點刨生活,不贅言,這裏省略十萬字。但是奮鬥多年後我又有了一個新的理想,那就是做一個家庭主婦。
一個精致的家庭主婦,像日本女人那樣精致的。每天按時起床,吃飽清空,容妝精致地拎包出門,開始一天的漫無目標的閑逛。手裏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大把大把的銀子,買衣服的時候不用擔心不合適職場,吃東西的時候不擔心控製體重,最重要的是不擔心幾點了,要不要趕回家做飯。不出門的日子就一身睡袍從早到晚,這個廳坐坐款款移步到那個廳看看,到後院打理一下我那整整一麵牆的多肉植物。然後坐在窗前看日出日落雲卷雲舒花開花謝。基本上就是實現共產主義了,至於解放全人類的事兒準備交給更聰明更有能力更年輕的人。
自從瘟疫在家工作幾個月後,這個最崇高的理想也破滅了。剛開始第一個月那是真高興,不敢相信老子也混到了不上班也掙銀子的地步。慢慢的就變味兒了,後來熬到了天天盼著回去上班自動放棄理想的地步。開始關心政治憂國憂民,每天看時事新聞半夜起來查感染病例數字。後來總統選舉這個事兒也讓我操碎了心。一會兒左一會兒右,根據心情轉換,來回叛黨無數次,名副其實搖擺州裏的搖擺人。我那微不足道的一票在心裏已經投了無數次才到了投票那一天,我是冒著槍林彈雨親自去投下了那神聖的一票,用足夠的儀式感結束了這件事。現在我又回去細細品味人生和琢磨下一個理想。要知道理想破滅以後還沒有新的理想誕生,那人生是多麽空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