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在我二十多歲時,有一天兩個閨蜜叫我做個心理測試。那時我才結婚不久,還沒有孩子,和很多同年齡的女孩一樣,對血型、星座和心理測試挺感興趣。她們一叫我,我自然就走了過去。
其中一個就開始問我:“你走在沙漠裏走著,很渴,這時你看到一個瓶子,撿不撿?”
我說:“撿。”
“然後,繼續走啊走,終於遇到了一個房子,你進不進?”
我說:“進。”
“進門後,你看到桌上擺著個花瓶。你認為這個花瓶是什麽樣的?”
我說:“我覺得是個粗陶罐。”
我這樣一說,那倆個開始笑起來,說:“嘿,還真像哎!”
然後她又問:“你覺得花瓶裏有花嗎?是什麽樣的花?”
我說:“是一大捧怒放的紅玫瑰。”
然後閨蜜就給我解釋:“瓶子是當你遇到第一個可以談戀愛的人,你會不會開始這次戀情;房子是你第一次遇到可以結婚的對象,你會不會結婚;花瓶是你心中愛人的身材形象;花是你認為你們的感情生活是什麽樣。”她們倆都知道我和老公的戀愛和結婚經曆,也都見過我老公,所以她們都覺得這個測試很準,尤其是粗陶罐的說法,把她們倆樂壞了,因為我老公確是個身材有些墩實的人。
言歸正傳。其實,說是“北京的媳婦南方的漢”,並不準確。我在北京生北京長,但老公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南方人。他是安徽合肥人。一位蕪湖的同事告訴我,在她們眼裏,合肥也是北方----長江以北嗎。隻有長江以南才算是南方。
但在我這個北京人眼裏,合肥人也是南方人。我們學校有大二去密雲基地植樹的傳統,當我們班從從密雲植樹回來,老公來我們宿舍找我表白。以前一直聽到周圍有阿姨、學姐們說到南方人與北方人性格不同,在一起生活不一定和的來;又有人說,南方女子的溫柔細膩加上北方男人的粗獷大氣才是絕配。這麽想來,北京的我和南方的他,這實在不是個好的組合。不過看到他在之後的一星期內暴瘦幾圈,我不免心軟,再想做了半年多的同學,覺得他這個人還不錯,學習努力,品行端正,性格嗎,也很能與人為善,那麽交往一下也還可以。於是中午在食堂買飯時,我經過他身邊,說了一句:“今晚七點在校門口等我。”第一次約會後又約下了第二次見麵的時間,然後就這麽一直約了下去。當年我們大學那個班有32個同學,班刊就叫《32顆星》,我們倆在那30顆星星照耀下戀愛,當時的壓力也滿大的。比如說,前一晚的約會中兩人吵架了,或這段時間兩人在冷戰,但回到宿舍中,或白天回到班裏上課,還得裝得若無其事,喜怒哀樂不肯表現出來。樂觀地去看這種經曆,可以說是很好地鍛煉了我們兩個的情緒自控能力。
我們兩個的性格和生活習慣上的磨合,真是經過了一個相當長的過程。戀愛四年是個磨合的過程,婚後,當然還得繼續磨。
先說性格。我是北方姑娘的個性,有時可能比較大大咧咧,而老公當年的個性則比我細膩。大學時有一回,我在圖書館上晚自習,老公坐在隔過去幾張桌子的地方。那時我們都認為還是在大學期間,應該以學業為重,兩個人不要總粘在一起,所以無論是上課、去食堂還是晚自習,都是各走各的,除了約會,平時並不總在一起。那天又是我倆約會的日子,約的是9點,結果8點半,老公到我身邊說了句“我先出去了”。我說:“好。”繼續看書。到了9點,我出了圖書館,看到他站在樹下,很生氣的樣子,抱怨我沒有早點出來,沒做到心有靈犀,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我也火了:“你不會當時就叫我一聲嗎!”於是,吵架。後來不記得怎麽收的場。反正當年類似的事還真是不少。現在一聊起當年的趣事,老公總是故做委屈地說:“我被你的外形欺騙了!我以為你是林黛玉呢,其實你更象史湘雲。”他沒把我比做孫二娘,我非常感激。
結婚十七、八年後,有一天,我買了本世界地理雜誌,那期正好介紹東方快車,封麵上美輪美奐的照片和其中的介紹讓我心神向往。我把這本雜誌放到床頭、放到客廳茶幾上、放到浴缸邊上,指望老公能看到,結果幾天過去,他也翻看過那本雜誌,就是沒有任何反應。最後,我忍不住批評他不默契,就沒想到在我們結婚二十周年時陪我來次浪漫之旅。老公“嗨”了一聲說:“你明說不就得了嗎?什麽時候你倒變得這麽委婉了,倒象我當年一樣!”
和很多人家不一樣,我們家是他喜歡逛商店,我不喜歡。我買東西的習慣是,實在需要才會去買,到了地方,在看到的第一個店鋪或攤位把第一眼看上的東西買了就走,不會再去理會其它。當年我們兩個逛商店,我走得快他走得慢,經常是走著走著就互相找不著。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們都沒有手機,互相找不找的結果是,最後兩人氣極敗壞地各自回家,見麵後再吵一架。之後的十多年,工作越來越忙,又有了孩子,基本沒在一起逛過商店。後來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也會一起逛逛購物中心,現在我會比較耐心地跟著他一家一家店鋪地看,實在不想看了,我會告訴他我就在店外的長椅上等他,他也比較理解地同意,這也算是多年來終於形成的默契吧。
除了需要出去應酬,平時我的衣著以舒適為主,幾件牛仔褲、套頭衫穿得心安理得,首飾更是不戴。孩子嗎,我秉承“兒子要窮養”的說法,讓他們養成樸素的生活習慣。老公認為我的衣著應該更時尚講究一些,總鼓勵我給自己買衣服,給孩子們買衣服,給家裏的用品也升級換代,別舍不得花錢。我高興時會說:“你以為我不會花錢?我需要不同顏色、款式的汽車,來配我不同的衣服。”煩了就告訴他少管。結果這些年下來,我那些質量好的衣服基本是老公給我買的。但他對我這一點還是頗有意見,回國時幾位大學時代的朋友一起去密雲玩,適逢七夕,當晚同學老李主持民主生活會,讓大家給各自的伴侶提意見。老公對我的意見是:“不愛花錢”。其實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在提高全家的生活質量上再多下些工夫,這在我們兩個之間是個老話題,足見他對我意見之大。當著在家的麵我沒好意思發作,於是等第二天回京時,在路上我開始聲討,並宣傳我的環保及教育理念。 老公誇我說:“昨天我說時就知道你要不高興了,你局然能等到今天再發作,還是很有涵養的嘛!”
其實這麽多年我也逐漸明白,老公是希望通過他的努力,讓我和孩子過得舒適,就象老公說的:“如果是一個看重物的女人,當年是不會和我這個窮小子在一起的。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希望你過得好。”我對老公說:“這樣吧,我負責環保,你負責提高生活質量。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們的生活會少了很多情調。你看我現在也進步了吧?家裏好多擺設不都是我買的嗎?”老公說,這是我這些年來對他的最高評價。
以前老公對我們中午總吃麵條、炒餅、包子很不習慣,而他們習慣的一天三頓大米也讓我吃的胃疼。在北京生活了這麽多年,現在的老公已經習慣了吃麵食----炸醬麵、打鹵麵,如果是在家,還會提出能不能來兩瓣大蒜。吃涮羊肉、鹵煮火燒、生菜蘸醬。這羊肉和生蒜,在他來北京前是根本不吃的。如果連著吃幾頓米飯,他還會感覺不習慣。這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
三十多年過來,他跟我說話早已沒有當年那麽委婉。有一回和老公聊起寫博客,我說,我現在不上班,接觸的人少了很多,得寫點東西練練腦子,以免以後說話都詞不達意。滿指望他會說“你這麽聰明,用不著練”,但他卻鄭重地說:“對,是得練練!”老公有空會看我的博客,聽我在裏麵東拉西扯。平時在一起時,他也很喜歡聽我隨心所欲地胡說八道。用他的話說:“你們北京姑娘,說話就象說相聲。”
不過,直到今天,老公說話仍比我含蓄。兩地分居,每天的電話是必要的。掛電話時,老公說的是“你早點睡,我明天再給你打。”我會說:“我要睡了,不和你說了。”看來,人的本性還是變不了的。
在網上看到一個笑話,讓我想起當年我和老公的無數次類似對話:
家裏又吃麵條,老公抗議。老婆說:“知道為什麽你長得不高不?就是因為從小吃米,吃麵才長勁呢。”
老公被老婆揭了短,麵子上有點下不去:“長那麽大勁幹什麽,吃飽了都跟二人轉一樣轉來轉去?”
老婆反駁:“難怪蘇州彈詞大男人都能唱得咿咿呀呀小鳥依人的!”
老公有點急了:“我們江南都是文明之地,不跟你們這些北方佬亂吵。”
老婆“哼”了一聲:“你們這叫南蠻,懂不?江南那麽多才子佳人又怎麽啦?明朝還不是讓清朝給滅了?”
老公:“就是清朝的腐敗,才害得中國差點亡了國呢!”
老婆:“跟清朝有什麽關係,那是曆史的必然!”
……吵到這兩人都愣了愣。
老婆:“老公,咱們這是在吵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研究曆史學吧。”老公嘿嘿笑著。
祝賀開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