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醫院遙無蹤影,軍功勳章不翼而飛
-憶英雄的炮兵老公公援朝作戰之點滴
自本人記事上學以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是中國人民“誌願軍“在1950 年代積極參與朝鮮半島“內部事務“的官方語言與戰爭合理性的解釋,以至於普通老百姓以為那“美帝野心狼“有意願將一個新生的共和國“扼殺於萌芽之中“。
電影《上甘嶺》、《英雄兒女》曾作為感受誌願軍抗美援朝、氣貫長虹的場景再現。電影中的插曲《英雄讚歌》亦成為婦孺皆知,老少皆能哼唱的辨識度極高的“公共歌曲“。
出國留學以來,曾瀏覽了一些關於韓戰的詳細報道,也觀看《美國知音》製作的“解秘時刻“—關於韓戰俘虜們所選擇的歸屬(回大陸還是去台灣)以及他們不同的命運。所有這一切,為我打開了“審視“抗美援朝“的新視角。
過去一周以來,關於國慶獻禮大片《長津湖》的介紹與討論幾乎天天刷屏《文學城》;名博大V的文章也屢屢置頂。BBC和《紐約時報》也不乏關於《長津湖》的報道與史料介紹。
總體來說,《長津湖》講述了在朝鮮戰爭中克服重重困難擊敗美國的故事。自在中國“十一黃金周” 假期前夕上映以來,該片一直在刷新票房紀錄 ;這部長達2小時56分鍾的電影由政府讚助,充滿戰鬥場麵和愛國主義;該片也被理解為資本與政治宣傳的“完美合謀”。作為中國政治和文化的晴雨表,它給人的感覺非常像一部反映當下的電影:充滿怨憤、挑釁和沙文主義,在全球危機、在全球危機、與世界(尤其是和美國)關係日益緊張之際,影片用宏大的方式呼籲人們起身戰鬥。(摘錄於《紐約時報》:《長津湖》大熱:資本與政治宣傳的“完美合謀”
STEVEN LEE MYERS, AMY CHANG CHIEN
2021年10月8日)
機緣巧合,作為參加過抗美援朝家屬的我本人(我丈夫的父親,我的公公入朝參戰兩年,負傷後輾轉被送回國內)一直有個願望寫寫他的故事。
攝於2021年10月9日於市區的商業購物中心
就叫他“思德同誌“吧。思德同誌隸屬林彪舊部,作為炮兵,他從東北開始全程參加了解放戰爭,從關外一直打到關內,參加了湖南省會長沙攻擊戰。因為遠距離計算準確,判斷迅速,發炮及時,連炮擊中駐守長沙的國軍,榮立大功。長沙戰役結束後,思德所在部隊繼續南下海南島。
在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後,還沒有來的及回闊別已久的北方老家省親,直接奔撲朝鮮戰場。
他所在部隊入朝後,首先麵臨的是基本的生存問題:即吃飯與穿衣
吃飯 — 由於後方的運輸保障滯後,在所帶炒麵吃光的情況下,隻好以地上的皚皚白雪充饑。以至於二十出頭的思德在返國之時,其原本滿口牙齒幾乎掉光(僅剩稀稀落落的幾顆牙)。
穿衣 — 由於思德入朝趕上酷寒的漫漫冬季,沒有足夠禦寒保暖的冬裝,以至於他們經常會被凍得瑟瑟發抖。
入朝作戰兩年之後,思德因左臂負傷需被送回國內治療。所在炮兵部隊需要轉移,他隻好一個人忍著傷痛,在冰天雪地裏一瘸一拐地尋找野戰醫院。不幸的是,在他曆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到時,該野戰醫院已經轉移而具體去向不得而知。當地的朝鮮老鄉收留了他。他那負傷的左臂因耽誤了治療而成為終身殘疾。他殘留的幾顆牙使得他在日後的長達半個世紀中的人生之中,隻能吃煮的稀爛的食物。
入朝之時,思德將個人的軍功章等物品存放在管理處。當他死裏逃生,輾轉返回國內要取回軍功章時,卻被管理人員告知:他的裝有大小軍功章的包裹不翼而飛,不知何時被何人已經領走了。
在東北養傷期間與老首長們取得了聯係,說好了要一起留在當地參加新中國的建設。之後,思德回老家探望父母。父老鄉親們除了張開雙臂,歡迎“英雄凱旋“之外,說親做媒的熱心人絡繹不絕。隨之而來的結婚成家打亂了思德同誌返回東北參加建設新中國的計劃。
為了紀念入朝作戰,死裏逃生,思德同誌將回國時經過的第一個城市— 丹東作為大兒子的乳名;將經過的第二個城市 — 鞍山作為二兒子的乳名。對於末兒,不知為何以“新疆“為其乳名。
思德先生在2003年春天因病去世。在他的彌留之際,在疾駛向醫院的救護車上,兩位女醫生 (一位是他的大兒媳,一位是他的小女兒) 曾竭盡全力實施搶救,但最終回天無力。
思德同誌的三個兒子自參加工作以來,在經濟上供養父母是他們不容置疑的責任和義務。思德去世之後,其遺孀(我的婆婆)在兒女的嗬護關愛之中頤養天年。
夏荷冰語( XiaHeBingYu)
祝讀友們周末愉快,闔家幸福!
2021 年10月10日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