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家有一棵枇杷樹。四月底五月初,上麵會結滿了黃澄澄的枇杷。
每次看到枇杷,就會想起少年時代的一個大朋友羅羅。叫她大朋友是因為她比我大幾歲,本來是姐姐的朋友。羅羅接受我這個小不點兒,我也覺得她有意思,願意跟著她玩。
那時她的身份是知識青年。這個聰明、漂亮、開朗、有才藝的女知青不甘心整天耗在農村幹著苦哈哈的農活,常常四處遊蕩。至少我記得她去過北京,新疆和其他一些地方。對於我來說,她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她曾經告訴過我,她有很多朋友,她的朋友們有高官的兒子、軍區司令的孩子,等等。講過許多她們一起玩的趣事。事情的真假我不知道,也不重要,而且許多詳細內容我都記不得了,似乎有夜晚的篝火,海濱的暢遊,大家的故事,笑話。。。反正我喜歡故事,尤其是有趣的故事,不管是聽來的,親自體驗的,還是讀來的。
漂亮的羅羅拍過許多照片,她的影集可以摞上一大摞。每次去她家我都喜歡看她的影集。除了一般的半身頭像,她還有許多藝術照,扮成當年樣板戲裏人物,比如白毛女拿著紅頭繩,紅燈記裏的鐵梅,穿著軍裝什麽的,都特別好看。
我覺得羅羅特別會笑,笑起來很好看。我就不會笑,每次去照相館,攝影師為我們安排位置,擺弄坐姿的時候,我常常是開心的,笑得合不上嘴。但攝影師一說“笑一個”,我的嘴立刻像被縫上了似的,閉得嚴嚴的。
那時的羅羅為什麽不像大家一樣,安靜地呆在別人為你安排的地方,老老實實地做人家讓你幹的事情呢?可能想擺脫枯燥的生活,可能想找一個好的前程,也許什麽想法都沒有,就是不想受束縛。她沒有說過,我也沒有問過。也許就是她的另類吸引著我。
我認識的羅羅總是風趣的、幽默的,讓我這個沒有見過市麵的小丫頭展開想象的翅膀,琢磨那些我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沒有見過的,不像我這麽無趣的人物。
羅羅還講過在農村幹活時,中間休息的時候,她可以一個人載歌載舞,不停頓地給大家表演半個小時。
我有一張她送給我的照片,攝於1973年。今天拿出來仔細端詳一番,好像不如我心中的羅羅。臉比我想象的圓(當時的女知青幾乎個個圓臉,盡管有些人吃不飽飯,不過那時圓臉是人們喜歡的臉型)。可能她挑了一張不好看的照片送給我這個小跟班吧。
無法征求羅羅的同意,沒有把她的照片放到這裏。
其實她不胖,身材很好,走路有一點點外八,常常穿一身草綠的軍裝,不戴軍帽,顯得很瀟灑。那個時代能有一套草綠色的軍裝,比現在的LV還難得。當時因為一頂普通的軍帽,路上都可能被搶劫。
我的發小小瑩提醒我說:羅羅膚色不白,說話很快、聲音好聽。
羅羅也常常來我家,在我家有什麽娛樂我可不記得了。
有一段時間她跟一個聲樂老師學唱歌,每個星期都帶著我去那個老師家。老師彈鋼琴,她唱。一曲完了,老師會指出一些問題,告訴她注意什麽,然後再唱。那時她一直練的是“枇杷獻給親人解放軍”。我在邊上聽著、看著,好喜歡。心裏想枇杷是什麽樣子的,好吃嗎?
第一次看到、吃到枇杷還是多年後在美國的賭城拉斯維加斯,妹妹和妹夫帶給我們兩大包自家樹上摘下的枇杷果。我們坐在旅館的床上,吃得別提多開心了。
那個年代,數理化是最沒有用的,人們都希望有一技之長,唱歌,跳舞,樂器,體育什麽都可以。因為有了一技之長才有可能逃避下鄉,或者可以早日離開農村,至少可以少幹農活,如果能夠參加文工團則是一個非常好的工作。
那時候業餘時間學習技能也不交學費,老師都是熟人互相介紹的。當然有時羅羅會也給老師一點小禮物。
一次在老師家見到了一位低我一年的同學趙XX、撫順軍區一個幹部的女兒,她唱中音,正在練唱當時收音機天天播的“打起手鼓唱起歌”。那天羅羅突然興起,請老師聽我唱歌。我不知道如何推脫,又一時不知道唱什麽,就按照趙的調子也唱了”打起手鼓唱起歌”。唱了一句,老師說,重來,高一點。然後,再高一點。幾次下來,他告訴我說“你是次高音”。大概就沒有什麽興趣了。一個次高音大概不是一個好的音樂苗子。
不過從那以後我也喜歡唱歌了。當年收音機裏流行的歌曲,尤其是李雙江,劉秉義的歌我都喜歡聽,也喜歡唱。甚至“現代京劇”《杜鵑山》裏柯湘的片段我都會,而且自己覺得唱得還不錯。
07.01.2019
注:2022年1月上旬,突然發現以前從美篇拷貝到文學城博客裏的照片全部丟失。這篇文章的照片是 2/15/2022 重新上傳的。非常感謝文學城裏幾位朋友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