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新墨西哥州的高原,我進入俄克拉荷馬州。
俄州以前稱為印第安領地(Indian Country)。白人從來到新大陸時開始就千方百計地占有原住民的土地。1803年 Thomas Jefferson 公開宣稱驅逐印第安人離開故土,1832年,美國議會通過Indian Removal Act, 兩年後成為法律。 此法案規定東部的印第安部族必須放棄自己的家園,遷移到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印第安領地。佐治亞州一馬當先,規定印第安人不得經商、不能上法庭作證、不得開金礦。盡管同一年美國最高法院裁定 The Cherokee Nation 對自己的土地擁有主權,聯邦政府軟硬兼施,先從較小的印第安部族下手,誘使他們 “自願” 放棄自己的土地。1838 年,政府動用了7000 軍隊強製居住在阿拉帕契山脈 當今北卡、佐治亞一帶的 Cherokee 部族遷移 。15000多人帶著老家的火種,經陸路 800多英裏到印第安領地即今天的俄州,沿途成百上千老弱病殘死於疾病寒冷,留下了淚之路(Trail of Tears) 的血淚曆史 。
下圖:The Trail of Tears, Robert Lindneux 作於 1942年
從那時起到1887年,有六十七個印第安部族不得不離開家園,遷移至此。 Chickasaw 是其中較小但是非常獨特的一個。他們的老家在現在的密西西比州北部。早在1540 年,他們就與西班牙探險者Hernando de Soto 有過接觸,以後近300 年中,與西班牙人以及後來的法、英以及獨立後的美國一直保持來往。長期與白人通商通婚使他們比較了解白人社會,知道怎樣與白人打交道。他們一直努力捍衛自己的主權,保持本部族的獨立,在聯邦政府逼迫遷移的巨大壓力下爭取最大利益。最終他們將原來的土地作價賣給了美國政府,舉族搬遷到印第安領地。聯邦政府沒有分配給他們土地,隻得寄人籬下住在Choctaw部族的土地上。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他們終於在俄州買了一塊地,從此紮下了根。為了保持本民族的文化曆史特地修建了非常漂亮的Chickasaw 文化中心。裏麵有會議廳、對外開放的展覽館、劇場、傳統文化村等。
下圖轉自National Georgaphic
在傳統文化村裏遇到了一位Chickasaw 美女。她說經過多代與外族裔通婚,現在純血統的Chickasaw人已經很少,說Chickasaw語言的人也不多。她自己有一半Chickasaw 血統,能流利使用本族語言,很為自己在村裏工作宣傳本族裔文化而自豪。和她在一起的幾個女孩都能做Chickasaw傳統手工,但是已經基本上不通曉Chickasaw 語了。語言的消失往往是一個民族失去自我的先聲,她說目前Chikasaw Nation 正在與著名的語言軟件Rosetta Stone 合作,開發教授 Chicksaw 語言的軟件。 自治的 Chickasaw Nation 經營煉油廠、倉儲貨運、娛樂賭場等,經濟上做到了自給自足,不需聯邦政府提供福利。提到楊安澤(AY)的競選,她馬上說我知道,接著說起人工智能對未來就業的影響,十分讚賞AY未雨綢繆的前瞻力。不愧為超級楊粉!一個部族的經濟總是相對脆弱的,人工智能對他們他們賴以生存的貨運、娛樂行業都有巨大影響。第四次工業浪潮的影響不分紅藍州。楊安澤說要無論左右,一直向前。 所謂的紅州鄉下也有楊粉,而且他們對他的政策往往有獨特的理解和期望。
離開Chickasaw Nation來到Washita 戰場曆史紀念地。又一頁印第安人的曆史在這裏翻開。
從1778年到1871年美國國會批準了400多個聯邦政府與印第安人之間的條約,其中三分之二都包括遷移條款,要求印第安人割讓多年賴以生存的土地。作為交換由聯邦政府供給他們吃喝,在印第安領地裏劃給他們一塊土地,讓他們住在裏麵保持自治,這就是後來印第安保留地的由來。事實上政府並沒有認真執行條約,失去家園的印第安人經常得不到足夠供給。中部大草原地帶以遊獵為生的印第安部族很難接受這種安排,尤其是青壯年勇士,常常又回到熟悉的地方繼續遊獵。1860年以後,越來越多的白人進入中部草原,大量殺戮印第安人賴以為生的野牛,建立莊子、修路、種田安家。雙方之間的衝突越演越烈,流血事件不斷發生。印第安騎士襲擊白人村莊殺人掠馬,軍隊也將大草原上的印第安部族視為敵人, 開始了Indian War ,攻擊印第安營地,殺死包括老弱婦孺在內的印第安人。
1868年冬天 George A. Custer 率領第七騎兵隊進入Washita 河流域,有Cheyenne、Arapaho、Kiowa 等幾個部族的6000多人正聚居在這裏過冬。此時South Cheyenne 部族的首領黑壺(Black Kettle)正在科羅拉多州 的科布要塞(Fort Cobb)會見軍隊當局,希望得到保護,保持和平。
11月27日淩晨,Custer率領的700多名騎兵突襲Washita 河邊的印第安營地,揭開對草原部族發起“全麵戰爭”的序幕。他們包圍了營地,仍在睡夢中毫無防備的印第安老小在馬蹄和喊殺聲中驚醒,他們的帳篷被揮舞馬刀的騎兵撞倒,逃命不及者倒在血泊中。騎兵從三麵追殺企圖反抗的和逃走的人,前一天才回到營地的黑壺和他的妻子都死在子彈下。為了使印第安人就範,騎兵屠殺了他們的馬匹,燒毀了他們的帳篷衣服食物馬鞍和武器,將無力逃跑的老弱婦孺作為俘虜押送到軍隊要塞。1869 年這地區的印第安人基本都被圈進了保留地。
下圖轉自 National Park Service
這次襲擊給Custer贏得 “晨星之子”(The Sun of Morning Star)的稱號,他繼續帶領第七騎兵隊掃蕩不屈服的印第安人,直到1876年在懷俄明州Little Big Horn 戰役中死於Cheyanne 和Lakota 部落之手。如今大草原已經消失,隻在Washita 河邊的自然保留區裏還能見到當年高草地的一點影子。
雖然美國政府許諾過今日俄州所在地是印第安領土,內戰結束之後的幾年裏仍然有大片土地沒有分給任何部族。最初, 偷偷居住在這些土地的人會被聯邦當局趕出去。19世紀70年代末, 出現了一場稱為"繁榮"的(Booming)運動, 鼓吹聯邦政府將這個地區開放,允許圈地定居。根據1862年通過的家園法,每家定居者可以占領160英畝公共荒地。如果在這塊地上居住5年耕作生產, 就可以獲得該土地的所有權。1889年, 聯邦政府決定將俄州中部的近200萬英畝土地開放,四麵八方的人們聞訊湧入俄州中部,來此搶地定居。4月22日中午手槍響起,數萬名搶地者縱馬飛馳,衝進未分配的地區圈地,Tom Cruise 和 Nicole Kidman主演的電影 Far Away 最後講的就是這段故事。此後到1895年一共有五次跑馬圈地,大片土地開放給來此占地者,Far Away 裏麵那對愛爾蘭夫妻就是他們的代表。 從此俄州再也不是所謂的印第安人家園。
先進生產力取代落後生產力似乎是一種不可改變的趨勢,這段農業取代采集漁獵的曆史確是太過殘酷地摧毀了土著部族的生計。至今在美國西部北部的保留地裏,居民無工作酗酒仍然十分普遍。讀研時同一宿舍樓裏曾有一位土著大學生,隻讀了一個學期就沒再回來。有了自由紅利 (Freedom Dividend) 作為保障至少可以幫助這些人的家庭,使孩子能從小好好上學,跟上潮流。更希望能像 Chickasaw 家庭那樣有計劃地使用,將得到自由紅利重新投入到經濟活動中。
俄州中南部丘陵地區有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Paul's Valley。路上幾天一直吃墨西哥餐,查地圖發現此地居然有一個叫綠茶園(Green Tea Garden)的中餐館,遂即趕去。一進門一個男孩子迎上前來,很專業地帶我到桌旁。我問他多大了,叫什麽名字,中文問英語答:I am thirteen, Branden, nice to meet you. 看看四周,我是唯一的亞洲人。有人的地方就有中餐館,此話果然不假。華人夫妻千山萬水到這遙遠的地方落地生根, 13歲的孩子就幫助父母操勞。什麽是家園?隻要家人都在一起,有親情的地方就是家園吧。
進餐中間 Branden 還來問是不是還需要什麽。我靈機一動,掏出AY名片給他看,問:你聽說過他嗎?看看這個人在幹什麽。“He is running for President!” 我把名片翻過來給他看,說:你把這名片給爸爸媽媽,幫他們去看看這個網址。他毫不猶豫地接過去說好。臨走付錢的時候Branden的媽媽問我是哪裏人,於是聊起家常。他們是福建人,1999年來的,先在紐約打工,後來到這裏先打工逐漸買下餐館自己做老板。我想他們一定已經成為公民了,就拿出些名片給她,告訴她我已經給了她兒子幾張。她說:“我聽說過楊安澤,知道他在選總統!我把這幾張名片給店裏另一位台灣來的,她老公是老美,其餘的拿到教會去給朋友。”
告別綠茶園去住處的路上隨手打開音樂,入耳一曲長笛。誰家玉笛暗飛聲,何人不起故園情。在這塊土地上,一群群人來了又走了成為過客,也有一群群人曾試圖建立家園,成為主人。我們也一樣,經曆著從過客到生根安家的過程。現在有楊安澤這個第二代華人站出來競選總統,是不是我們在這裏落地生根的終極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