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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唐山抗震記事

(2019-07-31 14:42:39) 下一個

1976 我在清華大學建工係給排水專業讀書。同學36人,簡稱給三班。

7/28 唐山大地震,全城成為一片廢墟。北京震感強烈。

8/24  學校指派給三班到唐山參加救災,從北京乘卡車到達唐山。名義上參與抗震,實際上是對我們班年初周恩來總理逝世後集體到天安門送花圈、以後又有人參與丙辰清明節反對“四人幫”的四五運動的懲罰。由工人宣傳隊成員做領導,同去的有本係的付、陳、徐、肖(女)等老師、以及基礎課數學的朱季訥老師等。

到達後在煤炭醫學院校園內搭活動板房,有頂無牆,上下鋪。女生靠蚊帳外加塑料布作為保護。板房後的土堆裏就掩埋著地震受難者。

8/25 下雨。清華用水車每天送一次限量飲用水,大家都把臉盆放在外麵接雨水作為其他生活用水。為了防病規定每天定量吃生大蒜。

8/26   唐山大部地區仍沒有飲用水,我們的任務就是與來自全國各地自來水公司的支援隊伍一起盡快修複自來水管網。大約一周以後活動板房的牆壁運到。

9月初 搬到位於龍王廟地區的唐山市自來水廠。那裏貯水池已恢複功能,有充分供水,生活條件大大改善。仍然每天外出隨工人勞動:接供水管線、補漏。有一次挖到了埋屍的地方,按規定當即通知解放軍來處理。

9/9   跟隨同學老孫帶領的隊伍中外出勞動中聽到有重要廣播的消息。來到一個小學附近,從有線廣播中聽到毛澤東逝世的消息。對國家及個人前途非常擔心。

多數女同學逐漸脫離體力勞動,在水廠參加整理圖紙記錄,設計泵房等工作。隻有我和另一個女同學繼續每天跟男生一起出去勞動,查管線漏洞時還不免要踩到冷水坑裏。任何情況下也不能請假。後來有一天早上老孫他們把我們兩人甩在了水廠,揚長而去。以後就沒有每天都去工地。

9/27 早飯後準備上班,老李同學過來叫時任衛生員的我去看看朱老師。跟他進入男生宿舍,朱老師還躺在蚊帳裏。人蓋在被單裏隻有瘦骨嶙峋的一雙腳露在外麵。掀開蚊帳碰到他的手非常涼,觸摸不到脈搏,再看眼睛瞳孔已散。據說前一天晚上他還在寫思想小結,刻寫材料。急忙抬上一輛小機動三輪車送醫院,一路蹲跪在他身邊做人工呼吸。其實我知道已沒用了。不知為什麽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

醫院診斷已過世,領導決定我作為目擊者護送遺體回北京。乘坐一輛小皮卡,風很大,我穿著工地的工作服,老李摘下他的帽子給我戴。還有一位作為領導的工人宣傳隊成員一起走。路上時有顛簸,沒有枕頭我就隻能用手抱著他的頭。車到清華園朱老師遺體送到校醫院,身無分文的我向教研室的徐老師借了幾毛錢乘車回家。

9/28  第二天校方向朱老師家屬介紹情況,安排我坐在朱夫人身邊。她是校醫院的護士長,老黨員。整個過程中都非常堅強冷靜。以後校方和她及家屬協調、安排追悼會等沒有我的事,我就躲在家裏看電視看書。

10月初 唐山天氣逐漸變涼,出發時帶的薄夏裝漸漸不能抵禦寒氣。開始準許同學輪流回校取保暖衣物。

10/6 抓捕四人幫

10/9   還在北京的我聽到抓捕四人幫的消息,心花怒放。北京人真是厲害,沒有什麽消息能瞞住。第二天到學校看動靜,教研室裏沒什麽人。遇到極不得人心的教研室書記葉問我什麽時候回唐山,答:等開完朱老師的追悼會。

10/12下午乘火車回到唐山。那時北京已經開始賣四個一串的螃蟹。

第二天黨支部書記陳老師找我談話,問北京的情況。回答隻說有變化出了事,沒有透露實情。給三班的罪名之一就是信謠傳謠,我說“不能傳謠言所以不能告訴你“。 與付老師談話,隻說了護送朱老師的情況。看來他們或有耳聞但還不確切知道抓捕四人幫的事。

將帽子還給老李的時候實在忍不住,透露了好消息。他很快就傳給了另一些同學。

10/13左右 粉碎四人幫的消息開始傳達到同學中來自軍隊的幹部。老楊馬上將“北京有變、可能要熬到頭了”的消息 告訴了因為清明期間去天安門廣場而被隔離審查的同學小李。那時最安全的傳播消息場地是廁所。在這以前在工地上勞動的同學就注意到有大量軍車開往北京方向,紛紛猜測北京可能出事了。

10/15   清華黨委向黨員傳達校黨委五點意見,很多人覺得突然,惶惑不安的氣氛和北京那種眉飛色舞的高興情緒完全不同。

10/17   正式向全體師生傳達了華國鋒關於四人幫的講話。

幾個月來備受壓製的給三班終於揚眉吐氣了,立即寫了一張針對校領導要求平反的大字報。黨支部書記聞訊來勸阻,楊當麵憤怒地反對,指出已不再是四人幫當道的時候了。得到同學們的支持,很多人當場簽名。這是繼一月份悼念周總理送花圈後又一次集體反叛。

同學們立即強烈要求盡快回校,暖通專業甚至有人揚言要扒火車。校方回應立即安排分批乘火車返京。

10/23 夜裏下雨。晨五點半從豐潤乘火車到永定門站,當即步行到長安街參加遊行。鞋子上褲腳上都沾著泥,但非常興奮。到處傳唱著郭沫若寫的水調歌頭 “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幫”。

10/24 到天安門開全市大會,回校很晚。不過大家都有很痛快,懸在心裏的石頭落了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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