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安迪(Andy)今年暑假過後就是12年級了。12年級一開學就開始做申請大學的準備工作,年底前就要選好和申請好感興趣的大學。他所在高中的大學升學顧問要求每個學生的家長寫一份能反映自己孩子的獨特性(uniqueness)、特長( strength)、個性(personality)、特點(character)等具體的細節(detail)和軼事(anecdote),用於參考,這樣有助於升學顧問更充分、更準確地描述每個學生的潛在能力,推薦給適合的大學。
一想到:再過一年,姐弟3人中年齡最小的兒子也和他兩個姐姐一樣,就要遠離我們夫婦、起飛去進行他們人生新的航程,心裏就有一種莫名的惆悵和失落。法國作家萊昂·布洛依曾寫過:“人們心中有著尚不存在的地方,痛苦會進入那些地方,使之能夠存在”。每次想到他們都離開家後的空巢情景,我就感覺喘氣困難、我的心髒在擴大、悶脹,進而就像生長那尚不存在的地方伴隨著生長痛,心髒會有窒息感。回想我自己在17歲上大學後,回父母家就是做客,故鄉對我來說再無春秋,隻有冬夏。大學畢業工作後,隻有春節有時回家鄉探親訪友,與父母的交流比上大學以前少了很多。回憶我自己和父母的親情世界裏,沒有多少跌宕曲折的故事,父母默默地為我們弟兄姊妹們上學勞碌,大多數時候他們就像“拘謹的旁觀者”,陪伴我們長大,然後是聚少離多,看著彼此的背影漸漸遠去,無聲無息地分開……。
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有很多有趣的事,隨著年齡的增長,不管是溫馨的、還是曲折的記憶都逐步淡忘了。今天借著升學顧問提的要求,有機會安靜下心來,回憶兒女們成長的軼事,是一種幸福。兒女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曾經幾乎占據了我們生活的全部,忙得透不過氣來。如今,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家去開始各自的獨立生活,感覺他們離開是那樣的突然和義無反顧,倒是讓我留戀起過去的忙碌了。這一場兒女的遇見,注定了今後難舍的分離。再過一年,我們就空巢了,兒女們就像小鳥一樣,在空中飛行並沒有翅膀的痕跡,但他們卻已經飛過,飛向了遠方。這以後就是守望和等待,曾經的歡聲笑語和寫在臉上的神情都隻能留在記憶中了。不能常陪伴在他們身旁,隻能常常遙祝他們健康、幸福和快樂了。
若不是升學顧問提出書寫要求,我也不會靜下心來梳理兒子的成長細節,最終會把這個成長過程交給時間,逐漸忘記。這也提醒我珍惜兒子這高中最後一年,用心陪伴。一年後,我把時間交給兒子,自己便逐漸老去……。這一場看似稀鬆平常的兒女陪伴,隻有在認真地“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去回憶時,心理矜持的防線就會轟然崩塌,情感就像是潰堤的洪水,一瀉千裏……。
我想:還是把兒子的點點滴滴和縈繞在心頭歡聲笑語的故事寫出來,然後從中挑選出適合升學顧問要求的部分。
(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1996年,大女兒4歲時,我們一家三口來到美國定居,開始幾年忙於打拚,沒有想到要生老二。過了3年買了房子後,我們夫婦2人感覺生活相對穩定,決定要個老二,卻發現沒那麽容易懷孕了。谘詢試管嬰兒時,醫院對我們夫婦身體做了檢查,說我們夫婦年齡接近40(late 40)、且體質差、壓力大不容易懷孕,並且試管嬰兒的成功率也低,而且在試管嬰兒的過程中還會感染諸如艾滋病等病的風險,於是就放棄了生二胎的念頭。沒想到2年後,也許是心情不斷放鬆,壓力變小,2002年初夫人發現懷孕了,我們都很高興。此時她已是高齡產婦,月子裏還是很累的,夫人沒舍得請月子保姆。臨產前幾個月,夏末初秋,從國內把她媽媽接了過來。到了秋天,二女兒出生了。過了4個月,考慮到嶽母簽證隻能在美國呆半年,於是把我媽媽從國內簽證過來。
2003年3月,二女兒6個月大時,去夏威夷度假回來後夫人發現又懷孕了。因為太累,夫人不想要老三了,我媽媽心疼我也會太累,也建議我們不要老三。而嶽母建議生下來,她可以不回國幫我們帶孩子。其實當時大女兒強烈建議要這個孩子,她感覺這次是一個弟弟,她已經有一個妹妹,再有一個弟弟,那就太好了。但是人微言輕,我當時對她的話沒有太在意。想著這次肯定還是一個女兒,再有一個女兒也可以,兩個女兒2千金,就是一噸,再有一個就是一噸半。但考慮夫人的身體,我有些為難,最後決定不要也罷。於是就到醫院準備人工流產,在前台交了25美元的支票,進到手術室時,醫生先是一翻勸,不要打掉小孩。夫人說實在太辛苦了,忙不過來,對大人和小孩都不好。醫生無奈地把藥瓶打開,繼續和夫人聊天,想讓夫人放鬆一點,減少手術的痛苦。就在這隨意地聊天過程中,夫人鬼使神差地隨口一句:“其實我老公還是想要這個孩子的……”。醫生立刻放下藥瓶,用命令的口吻對站在一旁的我說:“快!把她接回家去,孩子生下後,你們帶不了,我來幫你們帶!”並立刻麻利地抓起電話,打給前台:“把剛才病人的支票退給他們,手術不做了”。
我和夫人懵懵懂懂就開車回家了,惆悵的嶽母得知我們改變主意了,非常開心,決定不回國了,黑在美國,幫我們帶孩子。
秋去冬來,兒子到了預產期,還沒有動靜。我當時還納悶:這是不想讓我們省稅?根據預產期,我們當年會添丁一口,報稅時可以省稅。終於在12月29日、新年的2天前,他開始想出生了。出生時,發現臍帶繞脖子3圈,不知是凍的,還是臍帶繞脖子憋的,小臉通紅。
記得二女兒出生時天氣比較熱(9月),產房裏開著空調,女兒從娘胎裏一出來,就哇哇直哭,哭聲催著護士趕緊把她包好,護士說了聲“美人胚子一個”,就很快把小孩送到溫暖的嬰兒室了。兒子出生是在冬天,但產房暖氣不熱,大人們穿著冬天的衣服,可憐的孩子,光著身子,凍得瑟瑟發抖,都哭不出來,醫生“揍”了他幾次才應付差事似的地“啊啊”兩聲,算是哭過了。大概醫院都有一個習慣,即要給每個剛出生的嬰兒找至少一個優點,護士花了很長時間端詳著我兒子,因為找不到什麽優點有點不知所措,最後終於發現一個優點:“啊,這孩子很長”。當把孩子放在磅稱上稱重量時,孩子渾身發紫,臉色很暗,抖得使磅稱也發出相同頻率的瑟瑟聲。1周後孩子在月子裏因為感冒又回醫院看醫生了。兒子從小就很堅強,醫生打針也不哭。兒子年幼時體質較差,非常懷疑剛出生在產房的環境太涼。當今產房不考慮新生兒的需求,隻考慮大人的需求,可能是嬰兒生病的一個很大原因。
“愁養不愁長”,小孩滿月後,成長很快,變化很大。安迪也是一樣,幾乎每幾天就有明顯的變化。我們很快發現他對音樂的聲音很敏感,常常轉動他的腦袋,尋找音樂聲音的來源。他對感興趣的事,表情非常不同,那雙眼睛不僅僅是會說話那麽簡單,而是會放出光來。一次朋友家一個叫“明明”的小男孩來我家,安迪看到一個和他一樣胖嘟嘟、嬰兒肥的男孩,像是發現了同類,兩眼放光,激動地匍匐爬行、伸手要抓“明明”。有時我上班或送大女兒上學時,他會抱住我的腿不放,表現得有些倔強、亦或是他對需求有些鍥而不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