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曲

空巢了

 

十年前，大兒子遠走高飛去了香港工作，為此，我情不自禁地寫過一篇短文。現找出來附後供有興趣的看官一並瀏覽。

十年後，小兒子本周二也離開我們飛去舊金山工作了。由於加州疫情嚴重，我們原定開車送他去的計劃流產，他隻好拎著兩個大包自己先過去。我們在聯係拖車公司，準備把給他新買的SUV盡快送過去。他在那邊安家的東西仍可以都放在車裏帶過去，對方要價$1,000左右似也合理。

送完他從機場回到家中，地下室的燈還在“燈火通明” – 咳，ABC的孩子不懂“隨手關燈，節約用電”（我這個歲數上下從中國來的人可以說沒有不知道這兩句的）的道理。怎麽說都不聽不進去。關燈之餘，老家夥竟隱約產生了他還沒有走的錯覺。拜新冠疫情的福，小兒子的大學關門，大四的他不得不回家上網課，和我們度過了整整五個多月。這期間他霸占了偌大的地下室。除了網課，學習外，就是在他自己組裝的大計算機上沒有白天黑夜地和同學玩遊戲。我們說他，他的理由是大學這些年都沒時間玩？也隻能相信了。累了困了，他也懶得上樓到自己的房間睡覺，大約有一多半的時間他是在地下室的沙發上睡的覺。地下室有全套的衛生間（full bath），故他索性刷牙和洗臉都不上樓了。不過，他也時不時外出和朋友約會，吃飯。放著地下室的健身房的器械不用（包括小高爾夫揮杆場地），經常約以前高中校隊的同學打網球或自己沿著河邊跑步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好在因為疫情，他媽也回不去中國了，給他又做飯又洗衣服的，忙得不亦樂乎。否則，老家夥還不得給累個半死，今非昔比，畢竟年紀不饒人了。欣慰的是，他學會了主動洗碗，這可是他以前從來不做的。

小兒子是老婆來美國的第五年，讀完碩士，工作安定後生的。當年我們還是中國公民，但“獨生子”政策隻限國內。在國外生個娃，給美帝增加負擔，祖國睜隻眼閉隻眼。也讓我回想起他剛回北京讀本地小學時（國際學校要排隊等），全班同學對他揮舞小拳頭，高喊“打到美帝”的情景。

給他送行的“晚宴”上，我們去了本地一個高大上的餐館（Hugo’s Frog）。牛排是他的最愛，但他似乎變得懂事了，說澳洲牛排要$60多，太貴了！他隻點了一個（medium rare）的漢堡包 – 但也要$20多。還記得他比較小的時候，哥哥故意“整”他，幫他點過一個烤得特別嫩（very rare）的大牛排（14 盎司？），結果害得他那次拉了肚子。我和他喝了一種未嚐過生黑啤，符合老婆說的喝酒才會有的“儀式感”，見照片一。往常，點酒時服務生都會檢查他的ID，但這次沒有反讓他覺得奇怪。我們借機提醒他，你現在已是參加工作的大人了。飯後，他問是不是可以他付錢。他媽說，你現在是“low income person”，等你什麽時候掙大錢了再請我們吧。

照片一

臨走那天早上（他的飛機是12:45P），老婆依偎在他身旁，依依不舍，見照片二。他半開玩笑的勸他媽 – 你怕空巢，就趕緊去領養（adopt）一個小孩唄。老婆笑著回答：養你就累得我半死，我們還是別再給社會做貢獻了吧。她說這話是借用了我們一位上海泳友的話：養孩子其實是給社會做貢獻，做一個貢獻就夠了，所以他拒絕二胎。都說中國數上海人精明 – 可不是嗎：不算別的，光供他上大學就花費了三十萬刀！

照片二

小兒子走了的這兩天，我和老婆頓覺屋子裏空蕩蕩的，少了生氣。不對，應該說是心裏好像丟了什麽東西。老婆更加失落：再也聽不到兒子的go away之類的“罵聲”了。是的，這就是空巢的實實在在的感覺！咳，養了兩個孩子，到時候還不是老倆口大眼瞪小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悔不該早聽了上海泳友的話呀。

但人是情感動物，不可以什麽都用金錢來衡量。感謝老二的降臨，讓我們多享受了十年的天倫之樂。盡管多做了貢獻，但我們心甘情願，絕無後悔。

兩個兒子都飛了，徹底空巢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任其自然吧。。。

 

二零二零年八月七日

 

PS.

寫在大兒子遠走高飛時

大兒子八歲來美，在美國呆了十五年，在芝加哥西郊的這座房子也整整住了十四年，這期間有一多半的時間與我相依為命。今天，他飛往香港去工作了。在機場，我忍住了離別的眼淚 – 我知道在兒子麵前不能這樣。孩子大了終有一天要遠走高飛，從今以後，我成了“孤家寡人” – 老婆帶著小兒子大部分時間在北京。

離別前的這些天，他主動把我辦公室和家裏的計算機，打印機都幫著檢查一遍，搞定所有的問題。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 叫半天，也心不甘情不願地“糊弄”我。自己成立公司以來，我早已習慣找他解決計算機，公司網站的所有問題。他問，今後再有問題怎麽辦？我坦率地說：不知道。

昨天下午，盡管他和朋友還有很多約會，但仍抽出時間和我打了半場（9個洞）高爾夫球 - 誰贏誰晚上請客。球場上，一個鴨媽媽帶著4-5個毛絨絨的小鴨子在覓食。當我們走近時，小鴨子們刺溜刺溜地快速跑到鴨媽媽後麵躲了起來，而鴨媽媽則對著我們挺胸抬頭，嘴裏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她是在警告我們：不要靠近。兒子笑著說，這又有什麽用？我說，這就是做父母的本能或是天性呀。我話鋒一轉，接著說人類其實也是一樣。你不就像這些小鴨子嗎？以前需要父母嗬護，長大之後你們就不需要我們了，而父母老了，也再無能力保護你們了。他聽懂了，認真地點了點頭。比賽結果，他不多不少贏了我一杆。

昨天晚上，應他的請求，我給他理了可能最後的一次頭發。我感謝他從小到大都不嫌棄我的業餘水準的手藝，但從此以後，它恐再無用場。

今天大清早去機場前，他利用最後一點時間給AT/T打了半小時電話，把手機和座機的賬單合並在一起，還去掉了不必要的功能 ，減少了一些費用 – 他知道我得英語不是很好。

我想，天下的父母遲早都會麵臨與我相同的兩難：既希望兒女能和自己在一起，更盼望他們勇闖天下，成就事業和夢想。

朋友李某理解我的處境，特打電話來安慰我。我自嘲地說，如果孩子大了，老在家裏不走，那時你可能會煩死。又加上一句：特別是女兒大了，嫁不出去時。她有一個漂亮的混血女兒。我們經常開玩笑，她總問我的小兒子，她的女婿如何如何了。。。

寫完此文，大兒子（的飛機）還在天上翱翔 – 芝加哥飛香港要 15 – 16 個小時。祝願他鯤鵬展翅，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05/28/2010（後有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