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哪扯到哪

隨翻隨摘隨憶 能感受得到 , 那塊繞在南院上的雲,又來了,看著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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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歐陽詢《季鷹》帖

(2024-02-26 07:21:32) 下一個

讀歐陽詢《季鷹》帖

歐陽詢的季鷹帖,收在《曆代楷書珍跡》裏,而它明明是行書。可又覺得這樣對待它,顯示出一種不一樣的貼切。

楷書,刻板的樣子。尤其到了顏柳手中,把褚虞歐運筆間的藕斷絲連的溫情截斷,讓點橫豎撇捺變得像岩斷石裂,一副夾生相。記得早年學柳字那一陣,語文老師說,別把字寫死了。聽也聽不懂,還有點怪他:“我照字帖寫的,它就長成這樣,我有什麽辦法?”很後來,讀到米芾說柳字惡醜,覺得他幫我懟了那語文老師。

歐陽詢這人,大約很愛清爽。春分時節江南水邊柳條初綠,沒風時,垂著萬千萬千條,互不打擾,風輕時,齊齊地扭著,並不勾肩搭背,隻在枝尖做偶爾的摩擦。曾坐在下麵,看著這重自然的關係,何曾覺得新奇?看著這《季鷹》帖,卻聯想起它們來。

正經,何必總是端坐?歐陽詢知道的。它總也讓楷端在啟筆落鋒處,開出不期然或綻放,或靦腆的花來。其實一點點也不傷正經,倒是讓它沾了華采,讓楷入了舞池,認定自己也是頗有姿色的。

楷書,在晉人的手中,是從不缺靈氣的,就是很正兒八經的《黃庭經》,也禁不住在轉折處,在捺盡頭,露出喜歡漂亮的心思。王獻之,更是縱意觀覽,遍采芬芳,全化成一心向美的青春朝氣。

可到了隋唐,像是隻記得姸,把個眉梢翹,唇邊波給淡薄了。到了歐陽詢寫楷書做行書時,也隻是盡人力,抓住青春尾巴似的留住做楷時的靈氣。《季鷹》帖,算是盡力了。

許多的字,不動心機的。一見了,就心動的如《季鷹》帖的,真不多。就會覺得,歐陽詢做這篇字,當是在一個昨晚睡得真好後的清晨,洗了臉,用清水漱了漱口,盤腿坐下,本也沒想到書寫,卻在讀了兩行張翰傳時,頓生書意。像是沒想過當以楷以行,隻是沿著心指引,情傾向,訴說般地點橫豎撇起來。

到了唐,字和人不再親近。字把靈魂藏起來,寫字的,也不在意,用些個方法把字搗斥漂亮,拿將出去換關係,換名聲,換點小錢。隋朝老人歐陽詢,也染上這時尚。可這一天早晨,給忘了。是啊,瞧歐陽詢抄的這文章,確實也是容不得世俗來訪的。

於是《季鷹》帖,忘情了。

落筆如敘,都是常見到的橫平豎謹,撇收捺斂。一行到了盡頭,有如第一泓清液入腹,筆鋒尖有了舞意。這頭幾步,探著,攸著。到了第二行,便有了早春二月的末走向三月頭的輕快。

多少楷,拘於正。也拘著歐陽詢。後人都喜歡臨他的正楷,尤其女孩子。那是因為它有點臨風柳的意思,同時還有不準這人折了那人攀的大小姐姿態。它的鄰居虞世南的學太油,太老熟;另一個褚遂良的字,太範兒,生怕爽似的。這《季鷹》帖,楷書拘,很少很少;行書暢,好多好多,好像大觀園眾小姐一下出了園子,捺是“你看這”,撇是“找采頭”,豎是自顧婷婷的相,點有心思難排的態度。

其實是,歐陽詢找到了筆撚鋒轉的趣。忽然想到演《白色浪漫》唱陝北民歌的????力可。她還演過其他。她一出鏡,你就不會看別的。她不在演,可把美麗清純,潑出銀屏。《季鷹》沒長腳,不然滿屋丁字台的貓步。寫毛筆字,筆觸到趣點,就是是自己撥響了自己肺腑之窗的風鈴。《季鷹》帖,就是這風鈴,而且是金屬片做得那一種,記下所有風的動靜。

都會說《蘭亭》《祭侄文稿》不得了。吾輩獨愛《季鷹》帖。附兩字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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