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盡之後

香港導演王家衛主導的電視劇《繁花》（下圖 亞洲文娛）熱播，隨後帶出一波熱評。年初筆者也陪伴太太追完該劇。趁著對劇情記憶猶在，餘興尚存，也來分享一點本人的觀後感。

首先，感覺《繁花》應該是順應當下中國大陸的政治形勢 – 改革開放。這話怎麽說呢？如果我們回顧過去幾年大陸國內的形勢，就會發現，自2020年以來在經濟領域似有“國進民退”的傾向。中共在努力“做強做優做大國有企業”同時，加強對民營企業的管控。但隨著大陸經濟運轉不如預期，對政府幹預經濟的“國進民退”政策的質疑日漸高漲。自2023年以來，大陸的對外開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政策似乎更加正麵積極。迄至2024年1月，大陸政府已批準了20家外資控股或獨資的證券期貨基金公司。對銀行保險機構的外資股份比例限製，包括外資參股、收購、增資金融機構的股權比例限製，也予以取消。既然外國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中國搞證券期貨買賣，搞金融保險，身為主人公的中國公民就更不在話下。故曾被歧視為資本主義的“投機取巧”、“買空賣空”的金融股票證劵買賣，得以正名成為正常的經濟投資活動。以主人公股票買賣命運為主線的《繁花》，展現劵商間的種種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就再無宣傳資本主義道路之嫌。而劇中主角汪小姐自棄國企“鐵飯碗”下海創業，更為失業率居高不下的當代青年樹立了一個勵誌榜樣，配合了政府鼓勵青年靈活就業的政策。此外，劇中年輕人的非傳統戀愛方式也並未受到苛責。如男主角寶總與三位女主角間若即若離的“曖昧”，似乎並非“渣男”行為也並未受撻伐。非但如此，寶總在關鍵時對三位女士施以援手的行動仿若義薄雲天的英雄救美之舉。無疑，寶總的形象非常正麵，甚至有點讓人仰視。總之，《繁花》讓我們看到了時代的變遷、歲月的滄桑以及人性的欲望，幫助該電視連續劇成為一部成功的藝術作品。下麵討論劇中的幾位主角。

阿寶/寶總（胡歌飾 下圖2 360娛樂/綠色留園/澎湃新聞）寶總“賣相老好額”，風流倜儻且細膩雋永，頗具紳士風度。而他在商場上屢戰屢勝、在情場關鍵時候英雄救美（為玲子出資開店、助汪小姐下海後拿下外貿第一單、和覓得港廚為李李的至真園贏得聲譽），是多數男人心中的英雄，也贏得眾多美眉的芳心，尤其是玲子、汪小姐和李李。這三個收到寶總恩惠的女人都以各自的方式或明或暗、或矯或嗲的表達了對他的深情愛意。但咱寶總則對此雖心知肚明，也僅隻能把她們視為自己的紅顏知己而已。因為寶總的心中一直有著自己的白月光 – 那個名叫雪芝、遠在香港的女人。按常理或現在的政治正確觀點，他寶總就一渣男 – 腳踏三隻船， 同時與三位未婚女士保持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在商場馳騁風雲、精明果斷的寶總，卻對愛情優柔寡斷，的確讓人大跌眼鏡。寶總與三位女子間若即若離狀況雖非玩弄感情，他卻的的確確在耽誤人家青春，對年齡不占優的玲子尤其如此。從女方角度出發，寶總的遲疑不決著實讓人意難平。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人生高潮時不乘風破浪，快刀斬亂麻地擇優而娶，到了低穀，心中人可就一旦錯過就不在。於是，心心念念的雪芝去世、曾經的（餐館）合夥人玲子前往香港換個活法；李李如願以償地脫手至真園（餐館），離滬返粵兌心願；好在被眾人視為天作之合的汪小姐和寶總，不，應該是阿寶，均履約在東方明珠塔落成時到“公司”共同遠眺。隻是當汪小姐來到寶總曾經的公司所在地《和平飯店》樓頂時，阿寶卻站在汪小姐創業前工作的外灘27號外貿公司大樓前。此時的阿寶已轉換跑道，退出股票交易市場，在川沙租用麒麟會已經收購的土地上專心種花。曾經居鬧市高堂華屋轟轟烈烈，花團錦簇，現住遠郊川沙鄉下陋室冷冷清清孑然一身，命運就是那麽作弄人。到此時，是否有那麽一點點《紅樓夢》中賈寶玉的影子。讓人欣慰的是，阿寶/寶總直到最後都堅持了自己的人設 -- 高大上的英雄 -- 帶著自有資金穩當離場，保全了身邊的所有人安穩成功離場，都有賺到錢。

玲子（馬伊琍飾 下圖 騰訊）玲子精明、伶俐，市儈，斤斤計較，長袖善舞，活脫脫一個閱盡千帆的上海女人。寶總砸重金出資50萬讓她開店的瀟灑，讓玲子產生憧憬，決定如果自己到40歲時依然單著，那就給彼此一個機會，跟寶總湊合著過唄。一旦女人有了想法那可就‘哈結棍呀’（厲害了 滬語）-- 她會傾力去實現！！！所以，盡管寶總身邊鶯鶯燕燕，咱玲子既來之，則安之，如阿慶嫂那般相逢開口笑，過後不思量地見機行事見招撤招。當然有著多年日本打工經驗的她，也知道要為自己留條後路。於是，玲子逮住機會就薅羊毛，典型一例便是將實價2600元（從菱紅處得到）的珍珠耳環，“忍痛割愛”地加價10倍以26000元轉給寶總。其實玲子並非特別勢利的女子，要不然她會在寶總東京落魄時給他指路，陪著他等人，拉著他去吃麵，給他自己的運氣？要不然她會攥著大把的現金卻屋頂漏水‘釀伊氣’（不管它）？人拎得清（明事理，懂進退），是未雨綢繆地為寶總有朝一日需要時做好準備。不過，寶總在汪小姐出事時的那份上心，讓玲子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尤其是寶總未出席自己新店的開張儀式（其實是爺叔作梗），促使玲子下定決心與過去做切割。隻怪寶總沒有福氣，“你可以去勾心鬥角，你可以去爾虞我詐，你也可以在股市裏翻雲覆雨，但是像玲子這樣的女人，無論是做老婆，情人，朋友，都不會有第二個了。”（斯嘉麗語）而尚無歸宿、人到中年的玲子，隻好孤獨地遠走香港二次創業，和療傷。

精明，能伸能屈，注重情義，人格獨立，這完全適用在馬伊琍這位上海女子。某種層度上可說，她在《繁花》中是本色演出玲子的角色。她的獨立可從她白玉蘭最佳女主角的獲獎感言中一窺：“女人一定要獨立。它可以是你的事業、愛好、知識，是讓你獲得自信的一樣東西。它讓你知道，即使你一無所有，你還擁有這樣東西。這就是獨立的力量。”她的柔軟身段在丈夫文章出軌後所說的那句名言裏盡顯：“戀愛雖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而馬伊琍在丈夫事業低穀期，利用自己的人脈幫助他獲取演出機會，既顯示她的精明，也展示了她對丈夫的情義。劇終時，玲子孤身一人去了香港，不免令人心有戚戚焉。其實大可不必。因為在玲子的世界裏，無所謂人走茶涼，隻要照常營業，相信多勞多得，永遠轟轟烈烈。就像現實生活中馬伊琍離婚後，事業非但未就此停滯，反而迎來了以《我的前半生》和《繁花》為代表的高光時刻。筆者認為《繁花》中玲子的角色非常成功。

汪小姐（唐嫣飾 下圖 A Day Magazine）在外灘27號外貿大陸工作時，大學畢業不久的她對待阿寶（尚不是寶總）這樣沒有背景、想要借助於政府部門部門挖到第一桶金的阿狗阿貓（小人物）是不屑地。不過，當他替她找到丟失的郵票時，汪小姐忽然發現了阿寶身上的亮點 – 不但賣相老好額，且做事體上路，是額模子（不但長得帥，還能幹肯幫忙）。於是，涉事不深但熱情率真的汪小姐，動了惻隱之心。寶總到外貿大樓談業務的時間多了，和汪小姐也熟絡起來。可每當見到寶總時，汪小姐內心會湧起莫名的悸動。寶總呢，他也決心要保護這位美麗、優雅、帶點兒小資脾氣的汪小姐。兩人感情的最真實流露，便是寶總因訂飯店包廂一事心甘情願地替汪小姐吃了盧美琳一記耳光，之後汪小姐衝進寶總懷裏，緊緊抱住了他。

其實，汪小姐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那位天真、可愛、心地善良且相貌清純的鄰家女孩。她出身上海公職人家，按部就班地考上大學進入職場。她時而風風火火，時而熱情率真，時而古靈精怪，時而倔強要強，時而灑脫隨性，時而惹人憐愛。於是，她得到了27號金科長的指導，有寶總的悉心愛護，有魏總的一顆真心，甚至連煙報亭的小老板，都最喜歡汪小姐。寶總暗地支持她完成明珠公司開業的第一張訂單，也就順理成章了。唐嫣把個順風順水、不很精明的汪小姐演活了，據說也跟她婚姻生活甜蜜幸福有關。自從唐嫣跟羅晉在一起之後，兩個人隻要同台出現，羅晉都會在她身邊，給她擺平一切小麻煩。在一次綜藝台上，唐嫣擺出了一個可愛的姿勢，說那是丈夫羅晉生氣時的樣子 -- 唐嫣表示她從來沒見過羅晉對她生氣。在《繁花》裏，玲子遇到困難時寶總可以出麵為她擺平。疲倦時回到家，唐嫣可以倚靠在羅晉的安全臂彎歇息。這一切對汪小姐/唐嫣來說，個滴事體，毛毛雨啦（難道不是稀鬆平常嗎）。

李李（辛芷蕾飾 下圖 the FEMIN）至真園的新老板李李，是一位自帶神秘色彩的北方人。她來無影，去無蹤，乃一江湖俠客。她大氣精明，殺伐果斷，做事幹脆，從不拖泥帶水。僅憑一己之力，李李就在黃河路上“後來居上”，把至真園開成黃河路上最火、最有情調的飯店。曆經經深圳商圈/券界跌宕起伏洗禮的李李，妥妥市場高端玩家。與地頭蛇寶總幾番過招後，她/他倆最終化敵為友，確認了雙方力量對等的競合關係。這包括李李讓寶總心甘情願地替她解除至真園的生存危機，找到香港廚師準備好至真園因廚師出走而不能烹飪的菜品。而李李也在寶總最困難的時候，抵押了自己的至真園替寶總籌集資金。辛芷蕾是東北人，曾經在《星空演講》上說過，自己對事業的野心和欲望，是希望成為一個有選擇權的演員。她因此被人們記住“把野心和欲望寫在臉上”。她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李李身上的某些特質，跟我本人很像：有目標，有勇氣，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的確非常自信。

最後說說角色的不足。寶總外形斯文，舉止優雅，行事頗具紳士風度。尤其他對幾個女子的言行，非常符合現代社會有教養、有身份、有背景的男性標準。但是，寶總乃從社會最低層一路打拚成就一番事業（雖然最後一切歸零）。考慮到他在上升過程中得過五關斬六將，與遭遇到的街頭混混（下圖 抖音）、幫派團夥、專業人士以及企業團隊等各個社會階層對手鬥智鬥勇，交手過招，熒屏上的寶總身上似乎缺乏那麽一點狠勁與殺氣。想想吧，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初那種原始資本主義積累階段，逐利者信奉的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尤其在社會最低層，一個體魄強健、好勇鬥狠的男人成功的幾率要甩娘娘腔，凡事溫良恭儉讓的男人好幾條街。與麒麟會巫醫生和強總這樣的社會精英爾虞我詐時，也必須顯示出願賭服輸的果斷。可就寶總這樣一個混世奸雄，卻麵善心慈，且在情場優柔寡斷，與他的（社會底層打拚）經曆相去甚遠。感覺胡歌的外形與劇中寶總/阿寶的角色應具備的粗曠、冷峻、堅韌和果決略有差距。

同樣原因，筆者對李李的外形實難苟同。她一知識女性，曾隨A先生遊走改革前線的深圳，與資本大鱷鏖戰深圳股市。失利後轉場上海餐飲，周旋於地頭蛇（寶總、盧美琳等）和外來龍（強總）之間。被黃河街上的幾家餐館老板娘搞得焦頭爛額的同時，還在謀劃著賺大錢替師父/愛人A先生還債，李李的壓力該多大啊！也就是說自入職場後，咱李李就一直經曆著商場上的刀光劍影，前半段不成功，後半段主要靠一己之力，這對體力和智力都是巨大的消耗。可咱“至真園”老板娘卻體態豐盈，麵相圓潤，完全一副養尊處優的富太形象。在現實社會中，這樣的富態少婦人更可能是有政府有人，抑或是家裏有礦。簡言之，筆者認為李李作為一位主要靠自己鬥心鬥智的女性，外形可以稍微瘦削、（像她至真園的潘經理那樣）顯得“陰險、狡猾”一些（下圖 揚子晚報網）。俗話說，相由心生。意思是一個人的個性、心思與作為，可以通過麵部特征表現出來。電視電影皆視覺藝術作品。一個美麗端莊的女子，會讓人們產生美好正向的聯想。而一個麵帶戾氣的男子，讓人想要盡可能離他遠點兒。雖然私底下，這位女子和這位男士的性格和行動可能正好與她/他的外表相反。

其實，我們在《繁花》劇中便可找到這麽一位內外兼修、形神兼備的演員 – 爺叔。他瘦削的臉龐，尖尖的下巴，和隱藏在鏡片後麵猶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眼，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別人，小心！（下圖 網易）往正麵說，人爺叔是高深莫測，運籌帷幄。可外人/對手卻感覺，這老東西工於計算、老奸巨猾，隨時在琢磨如何把別人兜裏錢合法地裝到自己兜裏。遊本昌的演技的確了得，外形與內在在他身上完美體現。他的表演讓角色更生動，讓觀眾更快沉浸其中。本人覺得是《繁花》中選角兒最成功的一位。玲子算得上是另一位。

當然，這全是見仁見智的事。筆者分享己見，是希望該劇更加完美。這些個人看法，也可以說是雞蛋裏挑骨頭。畢竟，無論是商業上，還是藝術上，《繁花》一劇都非常成功。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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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 (2024).《繁花》中的汪小姐：前半部分唐嫣是本色出演，逆襲卻是她不敢想. 網易. 鏈接 https://www.163.com/dy/article/IO91O1DJ05198CHE.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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