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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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蒙博托想要什麽，都給他，”當時在紮伊爾(現剛果[金])的美國外交官赫爾曼·J·科恩(Herman J. Cohen 下圖 Cohen on Africa)回憶起尼克鬆向政府部門發出的信號。美國政府在提供了數億美元援助後，又在蒙博托的堅持下，同意給他幾架巨型C-130運輸機，其中一架在交付時還載著價值6萬美元可口可樂。與此同時，美國還承諾提供1.3億美元的貸款擔保和其他融資，以幫助紮伊爾開發Tenke Fungurume銅鈷礦，以及超過8億美元的美國資助項目。在白宮為蒙博托舉行的黑色領帶晚宴後，坦佩爾斯曼先生帶蒙博托乘私人船在波托馬克河(the Potomac)上兜風。很快，美國人獲得了采礦權，這引起了人們對兩人船上兜時討論內容的猜測。一位世界銀行的官員後來在一份機密備忘錄中寫道，“沒有人敢公開說出蒙博托先生與坦佩爾斯曼達成的協議所帶來的個人利益。” 但美國贏得了這次國際競爭，這就夠了。美國駐剛果大使館在給國務院的一封機密信透露，比利時人對此次失利非常不爽。
尼克鬆政府期間，紮伊爾(現剛果[金])反政府叛軍關閉了將鈷和銅運往海邊碼頭必需的一條鐵路，Tenke Fungurume銅鈷礦不得不關閉(下圖 Google Images)。
多年後蒙博托政府被推翻，叛軍領袖洛朗·德西雷·卡比拉(Laurent-Désiré Kabila 下圖1 shutterstock)奪取了Tenke和Fungurume兩地。由來自紐約的采礦工程師莫利森(Mark Mollison)先生擔任公司副總裁的“自由港麥克莫蘭”(Freeport McMoRan)，獲得了Tenke Fungurume銅鈷礦57.75%的控股權，而加拿大礦業(Lundin)獲得了24.75%的股份。剛果的國有礦業企業蓋卡明(Gécamines)則保有17.5%的股權。2007年底，該項目全麵啟動。但是運輸道路狀況非常糟糕(下圖2 KFINDTECH)，從最近的主要城市開車100英裏到銅鈷礦需要一整天的時間。礦業高管不得不乘飛機上下班。
這時自由港麥克莫蘭公司開始了一輪建設高潮 -- 修建了一條公路，以便運輸鈷和銅；花了2.15億美元翻新了當地一座水電站。自由港麥克莫蘭公司和加拿大礦業還為64座村莊打井供水，修建學校為12000多名學生提供服務，在Fungurume修建了一座大型帶房頂的市場，這樣供應商物資能在雨季時保持幹燥。他們還為一家擁有約370名工人的磚廠、一個抗瘧疾項目和一係列保護稀有植物的花園支付了費用。
但采礦企業與當地民眾間仍然存在矛盾 -- 為替采礦綜合體騰出空間，需要搬遷整個村莊的1600名居民。安全部隊與抗議搬遷的居民衝突導致人員傷亡(下圖 THE WALL STREET JOURNAL)。正是在這種矛盾與妥協的反複中，自由港麥克莫蘭公司(Freeport-McMoRan)成功開發了世界上最現代化、最高產的鈷銅礦之一，並獲取了高額利潤。這時，剛果政府開始向該公司施壓，要求從自由港麥克莫蘭公司的豐厚利潤中分一杯羹。
強龍不壓地頭蛇，自由港麥克莫蘭公司選擇了妥協。經由美國政府斡旋，與剛果政府達成協議，將剛果所持股份從17%增加到20%。在2010年簽署新協議時，自由港麥克莫蘭公司首席執行官理查德·阿德克森(Richard Adkerson 下圖 Google Images)表示，該公司“致力於在未來幾十年內”繼續與剛果人保持積極的夥伴關係。然而，阿德克森過於樂觀了。因為，他的這一承諾僅維持了六年。
在發展戰略上自由港麥克莫蘭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 該公司不但未加大對銅鈷礦的投資，而是錯誤押寶石油與天然氣產業，於2012年斥資200億美元收購了兩家石油和天然氣公司。之後油價暴跌，自由港麥克莫蘭發現自己陷入債務泥潭。公司不得不關閉墨西哥灣的海上石油鑽井平台，並解雇虧損的石油和天然氣部門總裁和其他高管，以及數百名工人，同時四處尋找買家接盤公司的銅鈷礦。阿德克森(Adkerson)先生喜歡講，他曾經在密西西比州的高中足球隊時，輸掉過一場重要比賽。現在他再次輸掉了一場重要比賽：2016年5月，阿德克森先生宣布自由港麥克莫蘭公司將出售Tenke Fungurume銅鈷礦，雖然這讓他心碎。
在數十億美元政府貸款的支持下，出價最高的中國鉬業(下圖1 知乎)以26.5億美元買下了自由港麥克莫蘭對Tenke Fungurume銅鈷礦的經營權。阿德克森說，中國鉬業公司有足夠的資金，這“讓他們能夠迅速行動”。但是，中國人拿下Tenke Fungurume銅鈷礦的消息，卻讓該礦的高管們感到不安，包括時任總經理卡潘加(Kapanga)，他曾擔任剛果總統顧問和外交官。他給美國駐剛果大使詹姆斯·斯旺(James Swan)打了一通電話：“Tenke Fungurume銅鈷礦是皇冠上的明珠，”卡潘加(Kapanga下圖2 The New York Times)先生告訴斯旺先生，美國不能就這麽放棄它在剛果最大的私人投資。
另一位曾在剛果自由港麥克莫蘭工作的礦業高管兼律師裏克·吉特爾曼(Rick Gittleman)也行動起來，將中國人要買下Tenke Fungurume銅鈷礦一事通知了時任奧巴馬政府國家安全顧問職務的詹姆斯·瓊斯(James L.Jones 下圖 getty images)將軍。但將軍對此無動於衷。“沒有人會對此感興趣，”吉特爾曼回憶說。瓊斯將軍也向《泰晤士報》證實確有其事。那會兒美國駐剛果外交官首要考慮的是，如何把時任總統約瑟夫·卡比拉(Joseph Kabila)趕下台，而非怎麽確保銅鈷礦掌握在美國人手中。*
Tenke Fungurume銅鈷礦被出售後，在一次飛往美國的航班上一位企業高管問坐在身旁的外交官佩裏略(Perriello)，是否美國政府本可做點什麽來阻止該項交易的發生。“公司利益和國家利益不一致，” 佩裏略先生的回答可以說是頗具外交辭令。“當出現這種差異時，我們目前尚沒有一個機製來處理它。” *
教訓？
2016年11月特朗普當選總統幾周後，Tenke Fungurume銅鈷礦的出售完成。除了財經新聞媒體之外，此事在美國幾乎沒有引起關注。國務院和商務部官員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沒有就此事進行高層討論。納紮克·尼卡赫塔(Nazak Nikakhtar 下圖 YouTube)說：“甚至沒有人談論這件事。”* 她在2021年一月份之前一直擔任商務部助理部長，負責跟蹤關鍵礦產供應。“太可怕了。我的意思是，這真的很不幸。”
在執政初期，特朗普表示，挑戰中國主導礦產供應的努力可能是一個主要焦點。他的政府發布了關於鈷和潛在供應短缺的報告，並注意到Tenke Fungurume銅鈷礦的出售。鈷還列入了特朗普政府的金屬和礦物清單，被認為對“國家安全和經濟繁榮”至關重要。
盡管如此，曆史繼續在重演。出售Tenke Fungurume銅鈷礦後，自由港麥克莫蘭表示打算出售其仍然擁有的另一處未開發場地“基桑富”(Kisanfu)銅鈷礦，其中含有世界上最重要的未開發鈷資源。特朗普政府對此幾乎沒有反應，即使關注也無能為力。* 2021年12月13日特朗普離任前一個月，中國洛陽欒川鉬業集團(China Molybdenum Co.)宣布，以5.5億美元的價格購下自由港麥克莫蘭的Kisanfu銅鈷礦(下圖 GLOBAL MINING REVIEW)。美國對剛果鈷和銅礦的最後一項重大投資蒸發了。
* 隨著前蘇聯的解體，美國政府削減曾幫助美國公司在剛果開展業務的慷慨財政援助，將重點放在人權和善政問題上。外交官佩裏略說，要想讓礦權掌握在西方手中，可能需要政府對自由港麥克莫蘭公司補貼，或是對另一家美國公司的稅收激勵。但美國直到現在的拜登政府才有類似的方案 -- 眾議院通過的一項包括對電動汽車購買者的稅收優惠以及為全美各地的充電站提供資金的法案；參議院在2021年6月通過的兩黨立法將投入近2.5萬億美元用於研發，以與中國競爭。盡管這些立法都無法解決剛果礦銷售等供應鏈威脅，但可預防將來類似事件的發生，也算是亡羊補牢吧。
參考資料
Lipton, E. & Searcey, D. (2021). How the U.S. Lost Ground to China in the Contest for Clean Energy. The New York Times. 鏈接 https://www-nytimes-com.cdn.ampproject.org/c/s/www.nytimes.com/2021/11/21/world/us-china-energy.amp.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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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中國已經不是過去的中國，現在的美國也不是過去的美國，現在的剛果也不是過去的剛果。當然，夢還是可以繼續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