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後世
---真作假來假亦真,無為有時有還無
自打老成開天辟地發表天下第一篇皮文以後,反應熱烈,影響轟動。這都是老成意料中之事。老成收到許多讀者來信,其中以大呼過癮大聲讚揚的居多,也就是說主流是好的。但也有一小搓嫉妒老成成就,吹毛求疵的。卻說老成對讚揚的話語倒還承受得住,就好比學有所成,德高望重的大學教授,對表揚的話那是聽得多了,一般每次都會謙虛推辭一番說哪裏哪裏,不敢不敢。但老成一聽到不恭敬的反麵意見,就一跳三尺高,頭發都炸了,立即就要拉開架式準備開戰。例如這有一篇報紙上登的讀者評論說:老成的文章寫得亂七八糟,不講章法不說,還是個小偷。他所謂的口占一絕,竟然把個曹雪芹的詩改了一字,偷來用上,真是丟人。老成立即寫文章分辨道,各位看官有所不知,蓋天下道理中,萬事萬物皆為我所用。連古人都已參透,說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會抄不會抄。說到章法,老成上麵說了管用就行,看來這位看官執著太深,執迷不悟,倒讓老成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現就雜七雜八地拿來說與大家聽聽,也當個茶餘飯後休閑娛樂。
就說自城向東約一百裏有一小城,也就三五條街道,此乃縣府是也。自小城再向北足有兩百多裏,有一小小集鎮,名曰陳集莊,也可簡稱陳集。說是集鎮,也隻不過百來戶人家,但其乃是周圍方圓三五裏之內二三十個村莊的聚合貿易之中心地帶。從其氣勢也可看出與眾不同,其房屋俱為青磚青瓦,沿街人家俱有生意買賣,家境均比一般人家要殷實。也有土牆茅頂房屋若幹,但均遠離街道靠後,多乃貧困小戶人家。這陳集有街道兩條,成一橫一折形狀,並且相連,一老一新。此集鎮又向南約五裏路光景,有一村莊名曰:潘集,又常被叫作小潘集,這潘集卻不似陳集,乃是真真正正一本色原始村莊也。卻說也是有趣,這潘集共有二十幾戶人家,一律姓潘。卻又一分為二,中間有一水塘相隔,塘邊一條大路相連,一東一西,東邊的自然叫東潘集,西邊的自然叫西潘集。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就隻講這西潘村中的有一小戶人家名叫潘世界的。那位看官說了,這名字很好玩哪。確是如此,好象有點不知天高地後,噶偏的地方還世界呢。但再小的地方,再小的人家,也是一個世界,也有一番生生死死,婚喪嫁娶悲歡離合,道理是一樣的。佛說一花一世界,一石一如來,就是這個意思。況且這名字都是老先生在孩子出生時起好的,也非自己妄自尊大亂起亂定的。叫他世界他就是世界,叫他狗屁他就是狗屁。卻說這潘世界老實巴交,並非走四方闖世界之人。其有三子,名朝方,朝文,朝武。諸位看官,你道老成是在講何時之事?乃是現在,把鍾表倒撥一百年之事也,大約是清鹹豐,道光,或者大約是光緒,反正不是康熙乾隆。老成雖世理通達,但曆史未曾學好,在此含糊過去。
就說這一村潘家也不知猴年馬月,自遠古他鄉何地何方搬來,之後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多少代,也就這一二十戶人家,年程好時多幾口人,年程差時聽老人講全村幾乎死絕了,但也還最後綿綿絮絮傳了下來,好似一個人死到最後一口氣之後又活轉過來。現說到了世界一家,也可以說是他家本本份份多少年多少代所集的福分,香火星運有了轉機。一連三個兒子朝方朝文朝武倒還並不希奇,單說這老大朝方卻來頭不凡。何以為證?且聽老成細細道來。這老大生到十七八歲,瘦瘦弱弱,也不知書也不識字,想那時能念書識字的又有幾戶人家?老大朝方老二朝文隻跟老父世界耕田種地為生,倒是朝武有機會上了私塾學堂,識文斷字,會講個三國誌封神榜。奇就奇在這老大雖不知書識字,但卻識理。不但識理,懂禮懂事,一張嘴說起話來那真叫有根有據有條有理,服服帖帖圓圓滿滿。想那是雖然是民風淳樸,卻也多的是兩家兩戶吵架罵仗的時候,無非是東家狗咬了西家雞,你家豬啃了我家菜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大的時候也有親兄弟倆要死要活打架分家,甚至於罵娘的呢。那位看官說了,得,您別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啊,浪費大家的時間,蒙騙報紙雜誌的錢財。本來是聽說您老成擅長說些鬼神故事,又胡吹說是發現了天下道理才奔您來的嘛。老成回道,這天下道理本來就是沒大沒小,小中見大,大中有小的,懂了小的就懂了大的嘛,您且耐心聽下去自會有分曉。且說老大朝方識理能說,但凡村裏有個糾紛啥的,隻要朝方在場,問明情況,開口講話,兩邊一說一勸,必定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總能兩邊擺擺平,重新一團和氣。那位說了,這有啥希奇嘛,鄉野小事罷了。老成說,看官,切莫如此看,偏遠村莊雖小,但人是一樣的人,家是一樣的家,家國一理也。發生糾紛時,其危急狀況均是十萬火急,性命攸關的。在老成看來,人和人一樣,家和家一樣,國和國一樣,人和家一樣,國和家也還是一樣也。佛釋迦講無差別,無分別心,眾生平等,神耶酥講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確實如此。你看現在中國與日本國不和,中國台灣想獨立,就好比兒子要分家。均想有個人來調節緩和,這不,美國就充當的這個角色。還有就是美國朝鮮日本等國鬧不和,就由中國充當調節員和事佬。當然美國就比不上老大朝方,他是有所圖的,從中要挾轄製各方,有失公允有失厚道咱暫且不提。這裏為了滴水不漏,再多提一句,也是對天下道理的補充說明,其實把台灣想獨立比做兒子要分家還有些不妥當,隻因為兒子分家後,老子還是老子,兄弟還是兄弟,但國一旦分掉,則是各不相幹。故而中國自是不答應。那位說了,老成你不是說國和家一樣嗎,怎麽分國與分家又不一樣了呢。老成說天下道理,一樣中有不一樣,不一樣中又有一樣,循環往複,無窮盡也。大理是一樣,其中又有許多小理不同,千萬不可認死理也。為怕世俗之人認死理,我佛不知提醒了幾千幾萬遍。
卻說這老大朝方能說會道,善解糾紛,漸漸在這東西兩村潘家已大有名氣,就是附近二十來個村莊也是小有名氣。但凡有個兩家麵紅脖子粗,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又不想直接就動手打架鬧事時,均要找老大朝方評理。你想誰家又想打架鬧事不得安寧呢,總想過個安穩日子。於是找那朝方的人家越來越多。最後甚至人家小夫妻間吵架鬥嘴,女人跑回娘家死不回來的,也會找他調節籠絡。清官難斷家務事,說來也奇,這老大朝方卻能用個三寸不爛之舌,把個小媳婦說動心,回心轉意,不管什麽原因,和那丈夫重新和好,回到夫家。到最後,有許多情況下,不管有多複雜,隻要這老大朝方到場,兩家都竟隻給他麵子,占理的一邊由他說了算,不占理的一邊也是由他說了算,不管朝方怎樣處理,兩家人家都是歡歡喜喜,心服口服。聽老年人講,竟有老大一到場,兩家一家一桌酒席,也無需說個話評個理爭個論的,竟然就把糾紛給平了,為什麽?因為兩家人發現這事根本就不值得老大朝方開口。漸漸地這老大朝方的名望越來越大,小小二十幾歲年紀,又不識文斷字,在周圍鄉村竟如個老紳士大法官一般。
那位看官說了,哪有這事,不認字不讀書還能當法官?老成道,天下道理本平平淡淡,平淡無奇,後來四相八卦循環往複無窮盡地演化演變,加上世人生性愚鈍少見少聞,真的偏不信,假的偏當真,竟然變得無奇不有,千奇百怪了。就拿這讀書識字來說吧,讀書識字本來不足為奇,讀書識字最重要的是為了識理。有人識得一肚子字,卻未識得理。有人雖不識一字,象潘家老大朝方,卻不知他走哪條近路,把個世理人情參悟得個明明白白,奇就奇在這裏。但老成說更奇的是,有些世人識得一肚子字,世理不通,一輩子蠻不講理混混噩噩,卻為讀得了書識得了字而自鳴得意呢。老成還說了,不識字不但可以識理,甚至還可以成佛成神的呢。說的是禪宗六祖惠能,他老人家一輩子就不識字,他靠道聽途說,自己留心會意,竟然把個世理佛理參詳個八九不離十。世理通達無障無礙,識字不識字對他老人家來說倒真是皮毛雕蟲小技,就是成佛之後還是不識字。倒是那些滿腹經論的教授副教授級別的高僧大德們,常常把看不懂的經文拿來向他請教,對不起,您還得先讀一遍給他聽,他聽一遍也就開講開說。說得天花亂墜,說得您茅塞頓開,心服口服高興滿意而歸。那位認死理愛走極端的先生又說了,那好嘛,我們也不用讀書了,兒子閨女也不用上學讀書認字囉。老成說,您別呀,君不聞三代不讀書不如一窩豬哉。凡夫俗子本就愚鈍,殊無禪宗六祖惠能之天資,潘家老大朝方之天賦,在目前還未找到明心見性的更好途徑情況下,不讀書識字豈無墜入惡道中之危險?
話說回來,這老大朝方確是兄弟的榜樣,父母的驕傲。但天不假年,象大多數之天才一樣英年早逝。原因是有次從外麵回家,可能是餓了,他媳婦不在家,或在家未來得及為他熱飯。他順手盛了碗冷飯吃,卻不知他有胃寒毛病,就因此一命烏乎了。這老大朝方撒手一去,苦的是他留下的孤兒寡母。遺孀老成未知何方何姓人氏,鄉裏四方人家均尊呼大奶奶,大約二十兩三歲,麵相少有的俊俏,身材小巧,性格和氣,一雙小腳,生有一子一女,女百花五歲,子百福僅三歲,小名阿福,也有人叫他大阿福。朝方一死,潘世界一家真是如剜心頭肉,如拆主心骨。那時大約是清朝鹹豐道光或者是光緒年間吧,反正光景十分困難。卻說朝方他父親世界是個無用混鈍不會理家處世之人,朝方在世時實際上是朝方當家,他也不大愛說話,更不如他兒子朝方能說會道。隻整日和二兒子朝文耕田耙地,也是其樂融融,倒是整日臉上樂嗬嗬。他這最出息的大兒子一死,他自是最受不住,一下子好象老了好幾歲,臉上的笑容再沒了不說,這脾氣性格卻更糊塗古怪起來。本來他兒子在世時,他對兒媳婦倒是很好,自他兒子一死,他倒對無依無靠拖兒帶女的兒媳看不順眼起來。先是怪他兒媳不會照顧他兒子,讓吃了冷飯,以至於害死了她男人。老成知道這確是不近人情,想那一百年前的荒野山村,吃冷飯喝冷水那是稀鬆常事,哪知道就會死人呢,況且也是她男人自己吃的,她還不一定在跟前呢。但那世界卻越來越糊塗不講理,後來竟然又說起是他兒媳克夫等等,又嫌棄他兒媳不能做事,不會做事。把個孤苦零丁的好女子逼得個整日以淚洗臉,整村的人,外村的人都罵那世界不是個東西,不如他兒子明辨是非。後來聽說就有人來提親說媒,聽說是個富裕人家,許諾了不少彩禮錢物。那大奶奶不願意啊,舍不得她一對兒女,哭啊,但也由不得她,楞是讓世界那老東西給賣了。這些老成都是聽母親說的,每每說到這,老成母親都義憤填膺,罵朝方他老子世界,為死去的朝方歎息,為他媳婦鳴不平。老成固是憎惡朝方父親世界的做為,知道他是圖個財物。但憑良心想,大奶奶二十幾歲女人家守著幼兒幼女,也不是什麽幸福生活,改嫁他人也倒不是什麽大錯。苦的倒最是那一對兒女,尤其是那阿福,老成從他一輩子的性格特征,處世態度上均可看到其所受的深遠影響,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卻說這朝方一死,真是影響巨大,方圓十裏之內的村莊人家都因此而軛腕歎息。真是死有重如泰山,亦有輕如鴻毛,就是在這荒野偏僻山村之蠅營狗苟之平民百姓中也還能分出重要人物次要人物微不足道人物也。顯而易見這老大朝方是重如泰山,乃有影響之人物也。就說那輕如鴻毛的,死了之後最多也就本村人家知道,就是相臨的村子也是聞也未聞一點感覺也無,多少天之後聽說了,也就是那麽哦了一聲了事,倒比不上自家的一條狗一隻貓搞丟了惋惜。老大死後,留下東西兩個潘集,及方圓十裏之內的村莊幾年內糾紛無人能斷,每當人家有個你爭我吵,要分個我高你低之時,就再沒了個德高望重兩家心服信任之裁判法官,多少人多少回歎息說,要是潘世界家老大朝方在世就好了,小糾紛就不會發展成大糾紛,進而至於大動幹戈大打出手。
但說來僥幸,這鄉裏世界也未亂到天上去。無非多打上幾次仗,多流了幾灘血罷了,也沒聽說就多死了多少人的。看官你道為何?原來這人世間的萬事萬物啊,它自有個內在的力量力道在相互間牽製製約著。如若突然間少了一物,短時間內可能要亂他那個一下子,但他有個自我修複維護的功能。他能慢慢找平擺正自我調節,再回到平衡,再向前走。由此可見這天下萬事萬物都是活的,就是這個理。就拿當年毛主席他老人家去世來說吧,真是舉國哀痛如喪考妣。就連偏遠如東西兩個潘集也是人人整日哭喪著個臉,好似天要塌下來似的。這些老成都是有切身體會的,村裏的老年人都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等等。但轉眼間華主席執政,葉老帥揮劍斬亂麻,三下兩下也就平息了風波。葉老帥英明哪,慧眼識英雄選出了鄧小平,大搞經濟改革改革開放,把個人民生活搞得有滋有味蒸蒸日上,農民都說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一時間東西潘這群隻貪圖眼前利益的鳥人大呼鄧小平英明偉大,很快就把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好處拋在了腦後三百裏。甚至有說毛主席他老人家比鄧小平差遠了去的。看官,你道為何?原來啊,這世界萬事萬物的發展演變均有個內在規律,都有個定數。大亂後大治,大治久了鬆懈了妖魔出世又要大亂,大亂後能人複出,再大治。就說這毛主席去世那幾年吧,也是大有說道大有原因。隻因其中內在因素人物太多太複雜,今老成也懶得大費口舌去解釋說明,倒不妨輕飄飄地,去粗取精去芙存真,簡單扼要別開生麵,單從當事人的名字來分析一番。大家隻當個笑話聽,但其中大有玄機,就如算命先生測字一般,不能簡單地歸為迷信。你看那葉劍英老帥,名字好啊非同一般哪,都明明白白寫在名字裏了,那是一把劍啊,英明的劍,尚方寶劍。你說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自己留下的也罷,你說是上帝他老人家留下來的也罷,反正他是一柄劍。老成倒傾向於認為那是上帝他老人家特意打下的伏筆,平時隱忍不出,關鍵時刻大放光芒,斬妖除魔大顯神通也。卻說這葉劍英有一子,名字叫葉選平,是自小起好的名字,那真是絕啊。其含義是葉劍英選擇了鄧小平,他最終放棄了華國鋒,所以鄧小平最終能複出。葉劍英主武,鄧小平主文,文武輔佐,文中有武,武中有文,這都是老成要講的天下道理。老成自歎美中不足的是偏於宿命,也就是這世事看得多了,每每事後真相大白,全都是分分明明,清清楚楚都好似事先安排好了一般。那位看官又問,那華國鋒為何不能成功呢?老成道,其人雖為主席欽定接班,但可惜火候差得太遠。國鋒國鋒,中華舉國皆瘋也,其時文化大革命,舉國上下一片混亂,竟好似全國都瘋了一般。但大亂必須大治,都有個定數,它不可能一直亂下去。那位道,華主席英明偉大,撥亂返正不也是要大治的嗎?老成道,然也,然則他的兩個“凡是”政策可謂犯了死罪。這兩個凡是其實就是不變,說來說去還是要舉國皆瘋罷了。其解救藥方老成早就想好了,就是要把我佛金剛經通讀痛讀一萬遍,深刻學習世間有為法瞬息萬變,時時在變,時時要變,該變時不得不變之法理。最偉大最絕妙的還是這鄧小平,鄧者,等也,一切都要等小平出來料理。亂者須平,平息風波平息瘋狂。小到盡頭就能壓大,大到盡頭就要變小。毛主席喜大,三大戰役,文化大革命,大躍進。大到過了頭,就需要小來診治,鄧小平就是這個小字。老成說天下道理,天下良方蘊藏於萬事萬物。這名字自然也不例外,也包藏了無限秘密無限道理。
我們還來說潘世界一家,自他大兒子一死,這方圓十幾裏之內的人家均是深感痛惜,但也未亂到哪去。倒是他自己家真正是沒了主心骨。說來也是奇怪,就是他老大在世時,這地裏的農活他倒不是最在行最能幹,主要還是老二跟他父親一起擔當。雖說老大給人家斷糾紛,別人會送些禮金禮物什麽的,但也不是很多。老三朝武從小被家裏送到私塾學堂讀書識字,指望他將來出人頭地,好給家裏爭個臉麵,但他讀到十五六歲,雖豆大的文字識得滿籮筐,卻也就會個講經說白,說個典故笑話,講個歪理混話,倒是有一大堆大小孩子整日圍著他轉。遠不如他大哥識理懂事上得了台麵。這老三朝武念了幾來年書,最後還是回到家。想那時大約已經取消了封建科舉吧,不然他也有可能鄉試殿試,搞個秀才進士啥的。但也未必,就他那好吃懶做遊手好閑的本性,恐怕就有也未必能粘得了邊。但老成也不敢把話說太死太滿,說不定若有科舉,他老人家就有了奔頭,看到別人家金榜題名紅了眼,來了勁頭下了苦功,也是有可能的。這都是老成發現的天下道理之一,萬事不能說死,有些時候一說就死,一說就破,不能說破。現就假設因為沒有科舉,他讀完書也就不得不回家務農。這老三朝武雖識得字讀得書,說起薛仁貴征東,薛丁山征西,薑太公釣魚等典故來滔滔不絕伶牙俐齒,但真要人家有正經事情拉他到桌麵上說兩句,卻又吭吭哧哧說不上來,到他大哥差遠了。要命的是這農活卻是一翹不通,又不肯下勁幹,又不肯認真學,難怪他二哥罵他是個廢物。倒是他大哥在世時,一年到頭有那麽一兩回用得他處,也就是寫個字條,記個帳目啥的,也是圖個方便,沒有也成。您想哪,那個時候家有讀書先生的,那是少而又少,這日子不也都是一樣地過。現老大一死,老三這點用處也就沒了。倒是老二擔起了家庭重任。這老二名字雖叫朝文,卻是和他大哥一樣目不識丁不識一字,且沉默寡言,雖不能說是結巴,但說話慢慢騰騰,農村人說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偶而說出一句話來,能把人咽個半死。說來也奇,這老二幹農活卻是一把好手,早年小時是他老子帶著他,漸漸地他幹什麽都是象摸象樣,十八般農具手藝樣樣精通,後來倒是他老子世界跟著他後麵幹了。他老子世界本也是個糊塗無用之人,在農活上倒是對他言聽計從,哪塊地種什麽,哪塊地怎樣種,全聽他的,他也安排得井井有條。這老二對大哥最是心服尊敬,一者大哥身體文弱,反不如他強壯有力。最重要的是他大哥雖不識文斷字,但卻能給人斷糾紛解疑難,給家裏掙了臉麵掙了光采。所以他老二在農活上多幹點多擔點心甘情願,總是自己搶著幹,不叫大哥操心伸手。但對老三,這老二就不一樣了,原來這老二素對他老子給老三念書,未給他念書十分有意見,常覺他老子偏心。說實在話倒不是這樣,想那個時候貧寒人家哪能人人都念書呢。爹娘老子好不容易養大了老大老二,少不得都得幫著種地養家,到了老三自然就幸運些,想必是有老大老二幫手就夠了,這老小得給他念個書識個字,將來好搏個功名利祿給家裏光宗耀祖。今說這老二雖對老三讀書不上進,農活又不能幹頗有意見,但大哥在時,他能言善辯,在鄉裏還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也不識字,故老二也就覺得不識字也沒什麽。況且他大哥肚量大,眼界高,老二每有個小嘀咕小意見什麽的,大哥三言兩語就能化解。他最服大哥,最聽他大哥的。現大哥死了,說起來這家裏本來還是他同老父世界擔著地裏的農活,但這時最受打擊的反倒象是他。說來也不奇怪,看官,這大哥就是他全部的精神寄托,精神脊梁骨,現在時興叫精神領袖,真是這樣子的。這老二漸漸就更加沉默寡言,脾氣也越來越暴燥。對老三也是意見越來越大,連他老子世界說話他也不聽不服,況且他老子也不大會說話不大愛說話。因而這老二老三自老大死後就時常爭爭吵吵起來。老二說老三念了書一無用處,也不會幹農活,好吃少做,整日跟一班半大孩子混在一起,最多隻會放個牛。老三被說急了也頂撞他二哥欺人太甚,說他有什麽了不起,罵他二哥象個呆子似的。是故老大死後,最先亂起來的倒是他自己家,從此埋下了家族不和的根源。
閑話簡說,這世界家老大老二爭爭吵吵,互不相讓,但老大死後,媳婦被逼著改嫁他人,老大老二感他大哥好處,對這年幼之侄子侄女倒是一致地極好,不打不罵不說,還總要搞些好吃好玩的哄著慣著,這情況就是在兩兄弟結婚生子之後也是如此,可見他們對死去的大哥都是一樣極尊重的。這老二早年家裏給領了個童養媳,南方人氏,老成不知姓氏,百福稱她二媽,後來的孫輩俱稱她二奶。剛好帶著兩個孩子,漸漸地如同母親一般,所以這孤兒百花百福自小倒未受什麽罪。後老二朝文結婚生子有三,名分別曰:百興百旺百久,女一名百靈。老三和十裏外的曹家莊曹姓人家女兒結婚生子有三:名分別曰:百財百富百長,女一名百香。老成分析這潘世界家孫輩名字也甚為有趣,想這起名字的老先生還挺有一套的。可惜,如若朝方不死,少不得還有個百祿百全等等的呢。說到這裏順便把這潘家的輩分也一並交代一下,這都是古時老先生事先規劃好的,十分文雅有水平。乃是世、朝、百、代、家、聲。往上老成無從考證,往下也無頭緒。剛好到聲字輩時,國家已經開展計劃生育,一家一個,最多兩個,輩份用字已經不重要了。本來輩份是為了起名字方便,有個尊長區別,古時總是一家好幾個,甚至有七八九十個子女的。一村大小孩子,隻要把名字喊出來,就知道他是哪個級別,不會亂了輩份。就是他眼睛花了,胡子白了,輩分不夠,他看到你也還得喊您小夥子大爺呢,您說爽不爽,這都是確有其事的。老成所在之西潘,輩份普遍比東潘高上一到三輩,所以從小就享受這口頭優越性,一直十分讚同保持這個優良傳統,然而漸漸也保不住了。到老成這一代,念書識字的多起來,每家也就一兩個孩子,誰還請先生起名字啊,那豈不太沒水平了嗎,總要自己說了算。於是也不講個輩份名份,好似就象亂了套了一樣,這裏暫且按下不提。百福六七歲即開蒙讀書,俱是他二爺三爺供著,兩位叔叔在這方麵毫無異意。念到高小,大約七八年書。會打個算盤,寫得一手端正古樸的毛筆字,逢年過節給四麵八方五六個村子人家書寫門聯對子。阿福生得好麵相,人稱銀盆大臉,個頭中上上。十六七歲上被臨村楊莊之戲班頭子劉文舉請去幫念戲文,主要是在冬天農閑時節。那時識字的人少啊,後來他竟能登台唱得做得,嗓子宏亮,一時間在方圓十裏,就如如今之周潤發梁朝偉。後來村子裏讀書的孩子多了,百福老了,常翻來覆去地教導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又說世理通達皆學問,又說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等等。四人幫倒台後那一陣子,他還寫個跳梁小醜臭不可聞,病樹前頭萬木春等字跡掛在家中。喜讀三俠五義、民間傳說什麽的。有一陣子,大約是包產到戶前後幾年的冬天,村裏人家都不那麽忙時,老百福還給大人小孩讀這些故事。家裏圍一圈子人,生起火堆,很是熱鬧。若論空口說故事典故,講個笑話,給孩子起個渾名等,及不上他三爺朝武,但要出得了場麵,上得台盤。說話喜歡分個一二三點,但又不及他早死的父親朝方有人緣人氣。
朝方死後大約又十幾年,老世界家家境還不錯,兄弟兩雖爭爭吵吵,但那時兄弟早早分家還不時興。後給百福成了親,娶的是潘集向南兩三裏的姚集姚秉勝之大閨女名貴花的。後沒兩年老世界在兩文武不和之不肖兒子的爭吵聲中去世。後沒一年兩兄弟分家各自過活。百福也分了出去,且住的是他祖老世界在全村最大的房子,一連四間,又高又闊,有前後門。他二爺三爺倒另蓋房子,均要矮窄很多
現回頭來說老大朝方媳婦被他公公逼著改嫁了出去,嫁的是從潘集向南兩三裏之姚集,再向西南約十裏之鍾集王家王守財。生有兩女,名秀美秀枝。兩女長的都極美麗俊秀,老成是見過的。秀美嫁到姚集向西南約四五裏之圩子村,簡稱圩子。嫁的是該村的富戶人家獨子程得錢,先生兩女名曰:立紅立玉,之後才得兩子,名曰立金立銀。秀枝嫁本村一鍾姓人家之鍾全鬆,一連生四子,曰光明光輝光美光耀,最後得一女光麗。各位看官,且容老成打個叉再往下說,這也是老成的一個毛病,喜歡東拉西扯。老成對這程鍾兩姓素來抱有好感,程者成也,又有古混世魔王程咬金的,乃是潘家朝武常說之隋唐演義典故中人物。實際上老成該叫朝武三爹,老成為潘家代字輩人物,雖非在潘世界一家,但同一村中,再往上推,總跑不了一家一脈。說來奇怪,按理說爺一般為兩輩之隔,但這潘集偏用作一輩之隔。爹字有的地方用作對父親的稱呼,但這潘集偏用作對祖父輩的稱呼。百福管朝文叫二爺,朝武叫三爺。到老成代字輩則管朝文叫二爹,朝武叫三爹。鍾者中也,自古才子佳人鍾情中意都是令人神往的事,也說明老成到如今都還沒看破紅塵。也不知先喜歡這兩姓呢,還是先有潘世界家這兩門親戚之後才熟悉然後喜歡起來,這裏且不去深究。
現下我們來說這秀美之子立金,這立金生的中等身材,膀粗腰圓。但從小太過頑皮,念書不行,好打個架,偸個雞什麽的。那時大約是八十年代初,正是少林寺紅火的時候,他整日學著舞刀弄槍,並揚言要上少林寺去學藝。他父母得錢秀美害怕他真的跑去少林寺當和尚,於是想了個折中辦法,送他到縣城邊上一少林武術學校學習。邊學習文化知識,邊學習少林武術,但以學武術為主。這孩子也喜歡這個,學的也紮實,整整學了三年。那幾年可能剛好是他青春發育時期,三年武校畢業回家,體格確實結實了,身上的橫肉明顯少了,看上去果然英姿颯爽。雖一時還沒有大戶人家來找他去當保鏢,但確是可以看出他是個會家子,你看他那一雙手就與眾不同,兩個手腕子異常柔軟靈活,走路時一前一後一搖一擺,好似沒骨頭似的。但打起拳腳,尤其是少林拳來,那一招一式可真叫斬釘截鐵,再加上緊要時刻一呼一喝,真是精彩份呈。看的鄉裏鄰居都大呼了不得了不得。他同村的幾個好勝好事的成年人曾試過他幾回,有的被他放倒,有的雙方持平,竟是勝多平少,從未輸過。從此全村大人小孩均把他看得如武術大師一般,他自己也並不放鬆,有空就在門前屋後,來上幾趟拳腳,等待有朝一日能夠施展功夫大展宏圖。可惜的是,那時剛好是改革開放的頭幾年,大家都忙忙碌碌幹活賺錢,屬於原始積累階段。且又是天下太平,經濟剛剛繁榮起來,所以還不時興請保鏢,因而他這個武師一時倒沒有個用武之地。倒是開春過後,挑水施肥等農活忙不過來,少不得他父母要叫他下地幹活。他自是甚為委屈,但也沒辦法,如此這般大材小用著又過了炎夏秋收。
卻說這一日,是個入冬季節,這立金又漸漸活躍了起來,隻因為又得著清閑自由。可能都是閑得慌,大家在一處向陽的牆跟下曬太陽,聊天吹牛說閑話。不知怎的,他和村裏的另一個小子講的不對頭,也是因為有其他大人小孩在一邊挑撥起哄,想看熱鬧。你道這另一活寶是誰?這小子渾名綽號叫老皮要子,這“要子”兩字不知究竟用哪兩個字妥當,先就這麽寫。他這名字大有來頭,本來村裏多的是草要子,是用來捆紮稻草的粗草繩子。其做法老成也會,就是從大草堆中拽出一小把稻草,一隻手往外拽,另一隻手一邊打圈一邊纏繞,形成一個粗繩圈子套在手上。實際上就如紡織棉花線一樣。等夠長度後,兩頭一拉,把個一抱稻草捆起來,十分方便。這草要子隨用隨做,用完就丟,也不值錢,也不用事先準備,取的輕賤隨意。再加上老皮二子,指的是他頑皮皮調。不知哪年哪月誰這麽說笑他,就這麽叫開了,老皮要子,也有喊他老皮的。老成常感歎世人的聰明才智可以體現在任何方麵。就拿這起渾名綽號來說吧,有的起得可真叫傳神,或反映性格特征,或刻畫麵相外形,總是入木三分,又好笑又好記又好喊,都是聰明智慧的結晶。象潘家朝武三爹,他就好這個,也擅長這個。且說這老皮,自被起了這綽號後,人人喊得有趣方便,漸漸他爹媽也跟著這麽喊他,時間長了大家倒忘了他的大名,但其姓程倒是知道的,和立金俱是本家。這老皮也是個苦孩子啊,自小家窮,隻讀了五年書,小學畢業。身體不瘦不胖個頭偏小。就是前兩年十四五歲時還是鼻涕不斷。兩條黃龍常拖到嘴裏,有時用前胳膊衣袖從左向右或從右向左一按一擦幹幹淨淨,有時幹脆不動聲色伸舌頭向上一舔也是幹幹淨淨,有時則脖子一伸兩臂一夾,鼻子使勁這麽一吸也是幹幹淨淨。村裏人均拿他開玩笑,笑話他鼻涕拉乎,皮條臉厚。他也老好,也不生氣,隻笑笑了事。
卻說這老皮和立金交上了口,可能是立金太拿他不當回事,說話說過了,那老皮實際上倒可能大立金一兩歲。也可能是老皮隨口說他立金有什麽了不起等。反正這兩個高人兩不服氣,立金拉著老皮要比試比試。本來誰都知道這老皮要子哪是立金的對手,都隻不過冬天無事閑得慌,想看看笑話罷了。一時幾個大人小孩一齊起哄挑撥。那老皮要子也是個皮條老油條一個,一貫是個無可無不可之人,被大家這麽起哄,恐怕連他自己都想看個熱鬧。立金自不必說,於是兩個就拉開了架式。隻見那立金雙臂伸展,雙腳輕挪,可能是要預熱。那老皮隻把個腰貓下,雙眼緊張地看他動靜。隻見立金先動起手來,伸手抓老皮衣領,老皮也抓住了他的胳膊,兩個就變成了摔交,糾纏在了一起。立金本不把老皮當一回事,想一招兩式給他個教訓完事,哪曉得兩個糾纏在了一起,老皮象個橡皮糖一樣抓住他不放,一時還贏不了他。大約有個十來分鍾,立金好不容易掙脫了身子,可能是惱了,於是使出他的看家本領連環腿。這功夫大概不是學校裏學的正規課程,或者就是,也還沒練到家。也可能是他根據李小龍的絕技,再加上想象,自己揣摸設計出來的,反正還不十分成熟。這前兩腿踢得還象模象樣虎虎生風,身子轉了一圈,這第三腿可能就踢得過高。那老皮一邊跑一邊讓,這前兩腿就沒踢到他。第三腿倒是踢到了一點點,但明顯過高,加上老皮貓著腰弓著背,隻踢到他的頭皮頭發,順著就過去了。卻說這第三腿沒落到實處,立金身子就掌握不住平衡,站立不穩,一下子就摔倒了。哪想到真幹起來老皮竟是個極老辣潑皮之人,見他摔倒便老實不客氣,象老豬一樣立馬反身回來騎到立金身上,又是按又是壓。那立金猛一摔倒,似乎一下子懵了。見他又騎上來,真是惱羞成怒。又急著要翻身起來,又忙著抓住老皮撕打。但一時還就是翻不過來,又約模有個十來分鍾,就有大人小孩哄笑說老皮贏了。於是老皮就起身,那老皮也才得以爬將起來。
這一仗下來,其結果可比立金贏了老皮更讓那些看熱鬧的大人小孩興奮百倍。本來是要看立金收拾一下老皮,哪想到倒殺出來一匹黑馬,真是刺激得可以,大呼希奇過癮。卻說這立金從地上爬起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表情不尷不尬不明不白,口裏還咕咕唧唧,不幹不淨,罵罵咧咧,罵得還挺難聽。也不知道他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老皮。再看那老皮可能是連他自己也頗感意外,也是心有餘悸,故而雖見立金罵罵咧咧卻不敢吱聲。那立金咕咕唧唧說的是老皮贏得不算本事,隻不過碰巧,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又說老皮死纏爛打,也不會個招式套路。那周圍的小孩們自是附和,本來也是要看熱鬧,就說要三拳兩勝,起先沒說好,現在三拳兩勝才能顯出真本領來。卻說那老皮勝了一仗,連自己也不知所以然,本想就此了事,並不願再戰。那立金哪裏肯就此罷休,臉麵也丟盡了。越想越氣,就又衝上去拉著他不放,要再戰。這老皮被他拉著不放,又勝了一回做底子,本來他開戰前也想大不了就是一輸,所以就又拉開架式。你看這一回立金有了防範,戰略戰術均有了變化,隻不讓老皮近身,防止老皮抱住他不放,所以還用腿功,但不踢得過高,防止失去平衡,隻向老皮中下盤處踢。一開始老皮少不得吃他多少腿,屁股大腿腰部等都挨了不少腿。然這老皮也還真是狗種,隻悶聲不吭,弓著個身子,有時候抱著頭,多數時候用手擋著下身和屁股,反正立金踢到哪他護到哪,雖沒全護住,但也少吃了不少虧。單說這回立金明顯占了上風,又輕鬆又瀟灑。到後來全是不緊不慢地追著攆著老皮踢打,隻等老皮受不了認輸。兩人轉著圈子,老皮先是滿世界逃跑,後來圈子太大,觀眾喝倒采,不讓他逃太遠。這兩人就這麽打著,約模有個二十來分鍾,也許是立金踢得累了,本來他踢得也不快。不知怎的,老皮用手擋立金踢時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褲角。這下子老皮就來了勁,死死抓住不放手。這時輪到立金慌了神,先還是用單腿在地上一跳一跳地掌握平衡,後來老皮變抓為抱,拖著他的一條腿又拽又跑,他這個身子就站不住了,上半身子向後倒了下去,雙手爬地。一會爬下去想站起來,一會仰下去想用另一隻腿蹬踢老皮,但被老皮防著,快速拖著,好壞不得手,甚是狼狽。如此拖拽了約有五六分鍾,就有大人小孩起哄說立金輸了,老皮又贏了,老皮這才放開手。這立金從地上爬起來,臉漲得通紅,又拉著老皮還要打,但老皮死活不願,回到牆跟就地蹲下了。就連周圍圍觀的大人小孩也不再向著立金,都誠懇地說是立金輸了。立金還是不幹不淨不清不楚地說個不休,隻是這次不似前一次理直氣壯。隻是嘰嘰咕咕說是老皮碰巧,且他動作難看,不會個招式招術,隻曉得胡亂撕扯,不如他在武校時和同學對打,一招一式均規範得很。但周圍的人都不再信他,都說放倒就算數。後來老皮被說急了,就問他什麽是招術套路,那立金便揮拳推掌地來了那麽幾下,確實是美觀大氣。老皮搖頭老實承認不會,但過了一會老皮說可以叫他弟弟來試試。於是大家又興奮起哄起來,這老皮一溜煙跑回家,領著他弟弟來了。
看官有所不知,他這弟弟不是別個,卻是綽號叫二呆子的,全村人均叫他二呆子,也不知他大名是啥。二呆子壯壯實實嗬嗬傻笑,力氣倒蠻大,一頓飯要吃四五碗。但幹活不會巧勁不長個心眼。能挑擔子,但不會結繩子捆稻把子,也是等於個空。他父母被他吃得心驚肉跳,又不會幹事,整日罵他是個飯桶。他被罵得低眉順眼,把個力大能吃看成是個醜事。
卻說二呆子來了,看他樣子不情不願扭扭捏捏。倒是立金重又振奮精神,想要挽回臉麵。於是大家定好規矩,不準跑太遠,不準抱大腿撕胳膊等無賴行徑,於是就動起手來。且看立金也不客氣,揮拳舞腳起來。二呆子這兩隻手兩隻胳膊卻不知放哪裏好,隻蹬著兩隻牛眼傻看立金,身上早著了兩拳三腳。立金也是欺他呆呆傻傻,見他站著不動,索性也麵對麵打將起來。想也是故意要顯示他在武校學到的真才實料,隻見他一會用拳,一會用掌,一會用腳掃二呆子下盤,一會用腿攻二呆子上盤。二呆子也是個奇人,一身橫肉,個頭倒反比立金高了半個頭。雖不會攻擊,挨了多少老拳,但也不至於一下子就摔倒。於是就有人看不過眼,喊他還擊。於是他把個兩隻手一劃一抓,想要撈立金,但一時手拙也抓不到。倒是立金更加神勇威武地施展拳腳。看著看著大家倒覺得有些乏味,不如老皮立金對打,滿場飛,又拖又拽好玩了。但不一會竟有了變化,二呆子終於抓住了立金胸前衣裳。這下子二呆子就死不放手了,立金左拽右拽不能掙脫,便索性繼續攻擊,用拳掌打二呆子頭。二呆子挨了幾下沒事,但好象受到了啟發一樣,便左手換右手抓牢立金,握起拳頭就向那立金頭上打來,第一拳讓立金躲了沒打著,第二拳二呆子把個立金向跟前拉了拉近,又加大力度一拳便打中立金鼻眼之間。立金當場哎唷一聲,二呆子一愣,就鬆了他衣裳,住了手。隻看立金眼睛發酸鼻子發癢,用手往鼻子上一按一擦,就有小孩子驚呼,出血了出血了。這立金也不再要繼續打,哭倒是沒哭,但眼水倒是忍不住流了下來,一聲不吭,轉身一溜小跑回家料理了。倒是二呆子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圍觀的大人小孩起先發愣,後來就起哄大叫起來說:二呆子贏嘍,二呆子贏了。
於是自此以後大家見麵就嘲笑立金學了三年少林神功,花拳繡腳狗屁不是,倒叫老皮二呆子兄弟倆給收拾了。說實話,這結果確實比他贏了老皮二呆子更叫人興奮滿意。看官你道為何?原來據老成觀察,這世人本性,既喜歡塑造追捧偶像,卻更喜歡看那捧起來的偶像轟的一聲倒下來。這也是世人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無事找事的結果。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把個立金搞得在村裏竟抬不起頭來。這之後竟然打拳也不如以前驕傲自豪,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漸漸地不再操練。不知是第二年還是第三年,他老人家農活又不願意幹,對武術又心灰意冷,他父母見他在家裏也是活受罪,便鼓動他重新複讀念書。於是他到離家十幾裏遠的一所初級中學,從二年級開始讀起,到初三第一年考不中,又複習了一年,第二年竟然讓他考上了軍校。誰想到畢業後,他到了軍隊這個大熔爐竟如魚得水,節節高升,後來小小年紀三十幾歲就混到了官至團長了。這都是後話老成暫且按下不表。
那位看官看到這長籲了一口氣道:老成你這大喘氣喘的可真夠厲害的啊,你喋喋不休也不怕累,說了半天,趕情不就是要吹噓您的皮文,能以無招勝有招,無套路勝有套路?你一開始就說這老皮二呆子兄弟戰勝立金之故事不就得了?何必東拉西扯拐彎磨角,說那些不相幹的雞毛蒜皮,小人小事。老成回道,這位看官所言也有道理,但且容老成分辨。一則老成承認有個毛病,就是好個東拉西扯,信口胡吹亂講。在老成發現這天下道理之後,本也想好好按套路按文章章法將他寫出來展示世人。但由於這毛病,寫著寫著就走題,想著想著就分神,十分痛苦煩惱。就好比老成編了魚網下海捕魚,捕到了許多大魚,一會兒這條魚向這邊衝,把網掙破了蹓了,一會兒那條魚向那邊掙,把網撕開了跑了。後來老成忽然醒悟,是網線細了,網眼小了。於是換粗繩子編大眼魚網,這才終獲成功,逮著了許多大魚。今老成要述說天下道理,那可真是天大文章,於是編了個天大的魚網,從此也就信馬由韁,信口說道,再也不用擔心跑題,倒落得個安心自在。
卻說老皮二呆子兄弟分別勝了村裏的武術大師程立金的故事在鄉裏不脛而走。越傳越玄乎越傳越離譜。有人說他二兄弟得了什麽什麽神通,又有人傳說他兄弟會什麽什麽妖術,不一而足。就有好事者說與那本村的程瞎子聽,要他給兩兄弟算命看相。這程瞎子是個算命先生,說起來這程瞎子也算個神奇人物。他本不叫程瞎子,自稱城半仙。但本村人並不買他帳,隻叫他程半瞎,或程瞎子。小輩子稱他瞎子大爹。現在約摸有個七十多歲,兩隻眼一大一小,且自小視力不佳。從小讀過兩年書,但家境不好,且又眼醜,竟一輩子沒娶著老婆。倒是他兄弟成家立業子孫滿堂,常常周濟他。早年因緣際會,跟人學了個算命本事,到冬天靠這個賺點外快。後來老了幹不動農活,眼睛越來越不好使,就真是個半瞎了。索性讓他侄孫女用棍子拉著,半是裝佯半是依靠,到處給人算命為生。這瞎子大爹是個老好人一個,叫他程瞎子或是瞎子他也不生氣,早先糾正過一陣子說叫程半仙,村裏人不聽不見效,也就罷了。他也有自知之明,從不在本村以至方圓十裏之內給人算命看相,在外地自然是程半仙。老成常感歎,這得道高人其遭遇竟都是一樣。想當年我神耶酥何等神通,救人治病無數。但到了他家鄉,卻是縛手縛腳難以施展。為什麽,因為人們不信他。都說,嗨,這不是木匠約瑟家的兒子嗎,怎麽就有了神通啦,我就不信,早年還和我們一起玩蟋蟀捉螞蚱,一個樣嘛。看官需知,縱有我神耶酥,我佛釋伽之天大本領神通,你不信他,他也治不了您的病,可見這信心之重要性。是故我神耶酥乃是長歎一聲,到其他地方傳道去也。我佛釋伽也說,佛度有緣人,藥醫不死病。他度不了所有人,說的就是隻度那些相信他,並且對他有足夠信心的人。早年道家仙人呂洞賓得道後,自然也是念及故鄉之情,想要先幫助老鄉們,然則老鄉故知們均不把他當回事,倒把他當個笑話。也是沒有法子,因而感歎道:得道莫還鄉,還鄉徒自傷。倒是他老師老子李珥看得透透的,任何人不度,隻留下一本書,有本事自己參去。他是看得真透徹,知道這世人之頑劣難信難救。
讓老成回過頭來,再說這程半仙。早年他看相算命,無論是手相麵相,陰陽八卦,一律精通。後來眼睛越來越不爭氣,不中用,可能是如今所說之白內障,看東西模模糊糊要湊近了看,就有人叫他程半瞎了。於是出門就帶著他侄子,後來小侄子大了就帶著大侄子女兒出門,給他引路。後來眼睛越來越暗,漸漸地把其它看的過程都省了,隻是先搖頭晃腦半天,然後脫口而出了事。說來也甚希奇,他最擅長的是給人算有幾個兒子,這也是莊戶人家最關心最重要的頭等大事。那時候還未實行計劃生育,每家每戶一般總有三五個子女,兒子也總有個兩個三個四五個。最倒黴最要不得的是沒有兒子,在農村那叫焦尾巴,就是有女兒都不行,那是最丟人最令人傷心之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嘛。所以算有幾個兒子,既有難度,又很重要。神奇的是,在程半仙口氣好有靈感之時,那是一口一個準,三個,四個,甚至五個六個,都是一說一個準。偶爾說多一個時也不打緊,連被算人家也是歡喜異常,說還能生一個,還有一個呢。那時沒有計劃生育,農村婦女幹活勞動,身體健壯,到四五十歲還生養的大有人在。若說少一兩個時就有點費事,但也能搞得定。那程半仙少不得又煞有介事地說要過繼給別人,最好是兄弟姐妹,以免有災有難,命中有險。那怕事的總少不得就按他說的辦。也有拒不照辦的,倒是提心吊膽了好幾年。於是大罵那程半仙胡說八道的,但這種情況很少發生。老實說若不活到一百高壽無疾而終,誰又敢擔保沒有個小病小災頭疼腦熱的呢。
話說回來,說村裏有人告訴程瞎子,老皮和二呆子均出人意料戰勝武術家程立金的奇事。隻見那程瞎子搖頭晃腦道:我早就知道的,隻是告訴你們也不信,所以未曾道破。那老皮要子可不是凡人,是武術一代宗師霍元甲投胎出世,他使的是他自創的迷蹤拳是也。那二呆子又黑又壯,原來是一非洲拳師投胎轉世。所以他兄弟二人,一個稀裏糊塗,一個兩拳完事,勝了立金,雖是情理之外,但都在他程半仙意料之中也。
各位看官,老成早年在鄉間也是如大家一樣,把這程半仙所言當個笑話。但世事變幻莫測,加上多年來諸事不順,常喜歡尋思著摸,瞎猜瞎想。漸漸地倒由不信到半信半疑,到如今倒對這人世輪回,投胎轉世,轉而變成深信不疑的了。你道為何,不為別個,首先這都是我佛釋伽所言也。他說性空緣起,因果報應。功夫未到,不得往生我佛西方淨土之前,隻可在六道苦苦輪回受罪。隨著那業力福報份額所定,生生死死,無窮盡也。老成對此深信不疑,隻因為它確實解決了多年來的疑問。隻是老成深深崇拜的我神耶和華和他兒子耶酥都不講究這個前生來世。他們最多說,若做個好孩子,能上升到天堂去,或等在那裏直到最後審判日。所以老成信服的這兩派高手之間的不一致言論,在很長一段時間困擾著老成,因為老成篤信,他們兩派俱是對的。這個問題的解決,實際上就是老成之開悟所得。實際上我神耶酥也是知道人世輪回的,但他知道這裏麵的原理根源太過複雜,遠非一兩句話一兩本書所能搞清楚的,這也是我佛講經講了四五十年的緣故。所以我神耶酥幹脆掩而不提不論。一者我神耶酥理論水平不如我佛釋伽高,因為我佛出身皇族,念了不少年的書,研究了很多年,口才也好。二者我神耶酥覺得理論雖好,終不如實踐來得快,來得有力幹脆。他擅長動手做示範,立即解決問題。所以他就把這一環給掩蓋了,以免世人太過分心。這也如世間做父母的,有的時候覺得時機未到未成熟,不如給孩子撒個謊打個哈哈掩飾過去,等以後再說,都是教育孩子的方便法門,不能簡單地說哪個對哪個就不對。老成開悟後發現,整個一部我神聖經就好比一本寓言,可以當一本寓言來讀。君不見許多半通不通的鳥人大叫說,聖經各處充滿矛盾,前後不一致等等。就是因為我神把許多內在太過複雜的神理世理掩瞞不提,撿一些簡單的來說。就好比那個烏鴉和狐狸的寓言,其目的是要教育烏鴉一般的人不要太過虛榮,再深一層次也可以說,你要象那狐狸一般聰明,用計用策,便可獲得你想要的。但如若你聰明得過了頭,冷不丁冒出一句話說,這烏鴉狐狸哪會說話嘛,豈不大煞風景,整個教育活動全部告吹,就是這個意思。我神耶和華耶酥深刻知道這其中的道理,知道世人愚鈍,所以總喜歡打比方講寓言,但終歸是世人不是愚蠢得過了頭,就是聰明得過了頭,總是挑剔說烏鴉狐狸不該能說話。卻說這世上到如今隻有聖經一本書,但就這一本書,反倒比千萬本佛經獲得的讀者要多,他起到的效果,在當下的世界上,甚至比佛經還大。您看如今之西方世界,有頭有臉的發達國家,富裕個人大多均信仰耶和華耶酥,信仰天主教耶酥教。倒是象這聖經一本書把佛經千萬本書給比下去了。這都是老成發現的天下道理之一。以少勝多,以一頂萬,多可以勝少,少也可以勝多,少即是多,多就是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這個話題太過複雜,老成決定以後慢慢來,東拉西扯,一回一點點地與各位看官演說開去,這裏且按下不提。
老成聽那程半仙說老皮是霍元甲再世,這霍元甲大師自是知道的。但這二呆子乃非洲某拳師投胎,一時竟不知他是何方神聖。直到前一段時間才猛然大悟,可不是他,老成斷定他就是拳王阿裏出世是也。那位看官噶然而笑道,老成你就是個信口胡扯胡吹,你說霍元甲出世雖不可信,但也不十分離譜。你吹二呆子是拳王阿裏出世,這笑話可就大了。你難道不知道阿裏他老人家還沒去世嗎。老成回道:老兄,您太把老成看扁了吧,老成天仙一般人才,豈不知阿裏尚在人世。這不,前一陣子還見他一麵呢,隻不過是在電視上。隻見他舉止緩慢,遲遲疑疑,麵無表情,卻似個走了魂一般。看官你道為何?隻因他少年得誌,早年所向披靡,雖勝多負少,但終歸是吃了不少老拳。故而到晚年其神靈棄他而去,也是有的。看官你可知道,我們人類信神信佛,那自然是好的,那是大家共同的最高精神所在,可以叫大神,是大家共同的精神寄托,非常之寶貴。但除此之外,老成還透露,每個人每個生物還有他自己的小神。這小神來自於大神,是大神之所造,所分配。每個人根據其所集之功德,所得分量不一樣,其能耐大小種類也不一樣。就象當年我神造亞當夏娃一樣,他是用神的意誌所造,亞當所得神的意誌靈氣最多,夏娃就少得多,按比例隻有亞當的一根肋骨那麽多。但凡得這神靈神氣越多者,便越神氣,越聰明,越偉大,越什麽什麽的,盡是好的。越少者即越沒用,且容易出事。你看那夏娃就是因為得神靈少,因而受到魔鬼的引誘,從而壞了大事。這件事情老成準備辟專文介紹,今且不提。
這神氣或者說是小神在身體裏之時,這人就活著,神氣活現,眼睛炯炯有神。如若這小神一離開,短時間之內,那人可以說是在呆呆出神,或叫忘我,反而是一種很好的休息。但若是長時間離開,除非佛門高人打座入定,一定幾個月的,對一般人來說,那就是死了,或者說是天生白癡呆頭呆腦,或者是精神失常得了精神病,這都是小神棄他而去也。說那八仙之一鐵拐李修煉成功之前,有一次打座入定,實際上就是小神出去尋友問道去也,這一去就是好幾天。當他回來之時,發現他的肉身被老虎給吃了,這一下可把他給嚇壞了。看官你道為何?因為如若投身在這六道輪回中之人道,在未得道成仙成佛之前,你總須一個肉身,佛家道家稱做臭皮囊,用來寄居你這小神。好比和尚有個廟,神仙有個牌位。如若常時間找不到寄托之肉身,可就有墜入鬼道的可能,那要低級沒趣得多囉。所以這鐵拐李,這之前他是英俊瀟灑之美男子一個,趕忙到處尋找,哪裏能找到?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個剛凍餓而死的倒黴蛋,情況緊急也由不得他挑三檢四,隻好俯體而生還,重新修煉他的神功,一直到成仙得道。但其尊容還是保持其最後的樣子。舊時偏僻山村人家,孩子多,沒有現在照顧得好。有時候半夜裏莫名其妙地驚醒哭叫,有經驗的老人便說是給嚇著了,丟了魂了。弄個掃把簸萁什麽的,半夜裏到門口一喊一引,喊他回來,就是喊那小神歸來。因為是小孩子,其小神剛剛駐到這身體裏不久,一有個風吹草動,竟把他給嚇跑了。這麽一喊一引的,有時還很靈驗。
這一個人的神靈意誌,或者說一個人的小神指揮他的一切。就拿這拳王阿裏來說吧,他的成功就歸結於他當初所得之靈氣。看官,不要認為打拳就憑個力大肉多,那可不僅僅是個力氣活。當年阿裏之所以能在那麽多的拳手中脫穎而出,是因為他發明了一種拳擊舞步。兩條腿一蹦一跳,一左一右,一前一後,不停地輕巧移動,不似原先那些人隻會個光愣愣地站著對打,所以他能打上頂峰。但說這神靈神氣,來去無蹤,來的有早有晚,去的有快有慢,有的人一輩子不來,有的來了又去。您看那世間所說之小神童或是大天才,便是天生幸運,一出生便獲得很多份額,其小神神通很大是也。如果因材施教,因緣和合,便會成就大器,但也有很多根器不錯,材料很好,但辜負了上帝他老人家厚愛的。就拿這阿裏來說吧,他還算不錯的,最終功成名就了。該打的打了,該勝的也勝了,連他自己也挨了千萬老拳。駐於他這身體裏的小神說,得,也該走了,這家夥的腦袋以及身體,雖比別人挨的少,但加起來,打了這麽多年,也快熟了,我也該走了,於是就走了。這五湖四海,七大洲八大洋的,對神仙鬼怪來說,就似個老成老家門前的三畝水塘旱地一般。這不,他一轉身就投胎到了二呆子這裏。老成這麽仔細一想,確是越想越象,於是就當它是真的。至於老成所寫俱是些小事,卻也自有緣故。因為在老成眼裏,天下道理蘊藏於天下萬事萬物,一草一木,每人每蟲。就說這小小東西潘集之潘世界一家,說起來那真是天下最偏遠最貧窮的一家小戶人家,但老成卻在其子子孫孫,親戚朋友身上發現並印證了天下道理,人事文章。自此,老成眼裏便不再分主次人物,大小事情。見到再大的政治人物,再亮的娛樂巨星,老成也不會拿個小本本吵著嚷著請求他簽名。道家高人說,治大國如烹小鮮,那確實不是吹牛,因為他看破了這大和小之間的內在關係,大中有小,小中見大,大大小小都是一樣,所以治大國與做小菜之間確實沒有什麽大的區別是也。
那位性急看官不耐煩地追問道,老成你說這霍元甲和阿裏這兩大曠世高手投胎於一家確是奇事,但不知老皮二呆子這兩位前世高手後來可有什麽成就?老成老實說可惜到如今還沒有顯現身手。倒是被他倆打倒的半吊子武術家程立金飲恨離家讀書,後來發達高升了。看官,據老成看來,這都是容易理解的。但凡一個人要成就大業,必須要千般條件,萬種因緣。佛講性空緣起,因緣際會,都是說這個條件要成熟要具備。中國人喜歡講個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那真是貼切得很。有時一兩個要素成立,另外的一兩個少了,或弱些,也能成功。但總必須有那麽一兩項,絕不會一無是處,天上掉下個金元寶。就是真掉下來讓您檢到了,那也有其深層次的原因,絕非你剛好路過,讓你占了便宜那麽簡單。就說這老皮二呆子兩個,雖天資絕佳,但可惜在今生今世卻不一定能夠重現輝煌。從天時來講,現在已非三國混戰,隋唐宋金時代。那時候講究個比武打架保衛邊疆。國家設文狀元武狀元頭銜。現在世界發展了,文明進步了,講究個智謀權術,因而光會個打架已不如以前吃香。但話說回來,在街頭小打小鬧伸胳膊踢大腿這種低層次打架鬥毆雖不吃香,但放大多少倍,在高層次看,有力氣會打架又十分吃香。就拿這國家一級來看吧,您看如今美國國力強盛,飛機大炮槍支彈藥充足,動不動要收拾這個收拾那個,可不就是強者為王?老成觀我佛之世界觀大有啟發大有體會,他老人家常把微小事物放大億萬倍來看,有時又把巨大事物縮小億萬倍來看,這真是高明非凡。就拿這會打架來說吧,有用無用還真難說,現在無大用,在古代亂世就有用,在街頭巷尾無用,在國際社會維護秩序,當世界警察就有用,總而言之就是不能看死說死。
再來說這老皮二呆子兄弟,雖說都在前世取得過不俗成績,但在這一輩子卻難保成功。這就象摸彩票,一次摸到已屬於千萬分之一幸運,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呢。所謂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均是這個道理。不會總要一個人幸運,總要一個人倒黴。你看這老皮二兄弟雖天份不錯,但滄海桑田,時代變遷,這輩子生在貧困尋常人家,而非武術世家,武術拳擊興盛之時之地。在這山高皇帝遠之荒野村落,好似一塊樸玉丟在了深山老林中。不知要過多少年多少代才能被一過路人看見,且這過路人還不一定是識玉識才之人,所以再想出頭,那真是難而又難。所以我佛最是懂得這成事敗事之深刻因由,他老人家對世人取得的一丁點成績,所做的一丁點好事,所具有的一丁點優點長處,均會放大了一萬倍來看。總說功得無量,不可限量。他這是在鼓勵我們世人,不要自卑,不要妄自菲薄,諸般條件具備確實是不容易。但有些世人有了一點點成績就驕傲自滿,那就又如那井地之蛙一般愚不可及了。我佛開悟之時觀那地球,就如他手掌中之一枚桃核一般。所以他老人家常把事物縮小了看,才看的真切清楚,這一縮小了看,那成績又算得了什麽呢,所以也不可妄自尊大忘乎所以。
老成開悟後又重新通讀了一遍紅樓夢,竟有更深一層的領悟。該書原名叫石頭記,真是奇妙,改名叫紅樓夢,反而俗而又俗。看官,你道這書中之主人公是誰?那位說了,當然是賈寶玉啦,再就是林黛玉啊薛寶釵啊,誰和誰的。老成又發驚人之論道:非也,乃那頑劣懵懂之石頭是也,這也是曹公為何名之曰石頭記的緣故。原來曹公借這一塊石頭,說那世間之榮辱興衰。這石頭本來自命不凡,又不甘寂寞,所以空空道長就讓他去經曆領略一番。這石頭就是那世人,那世人也就跟一塊石頭一般,可見曹公把咱世人諷刺了,大家還不知道。老成看這高鄂後續部分也還十分滿意,是個大團圓。賈家的重新發達姑且不論,最重要的是這塊石頭,也可以說是賈寶玉,竟然能猛然醒悟,最後頓入空門,也不枉費了曹公的一番苦心教育誘導。真可謂,誰知身前身後事,說後笑後都成空。欲問諸事如何發展,咱們改日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