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裏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裏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裏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裏
【他鄉明月｜生活】第052期 人人都是藝術家？著名超寫實畫家冷軍如是說
嗨，聽到我聲音的親人和朋友，你好嗎？我是三小姐曉鸝。
今兒給你介紹一位畫家，不，也許你比我更熟悉他。那我就分享一點我對他的印象吧。這個人就是冷軍，寒冷的冷，軍隊的軍。你知道吧？就是國內最有名的超寫實主義畫家之一的那個。他的畫，尤其是人物係列，逼真到讓人誤以為是照片，一幅畫現在可以賣到六七千萬人民幣，我記得有一副叫《小唐》的畫，據說馬雲曾經出價九千萬，結果被他拒絕了。在文案裏，我從網上下載了幾幅他的代表作，你一會兒可以去看。
其實，我出國太久了，對於國內的藝術界，說實話我是陌生的，幾乎一無所知。隻有兩個人略有印象，一個是油畫《父親》的作者羅中立，另一個就是冷軍了。羅中立的《父親》，以非常細膩寫實的手法，塑造了一個被生活和時間磨搓得千溝百壑的老男人，辛苦、沉默、堅韌，直擊人心，隻要看過就不會忘記。但冷軍的畫和這幅畫又不一樣，他筆下的人物，無論是《小羅》《小薑》還是《小唐》《小雯》，都是安靜美好的，沒有歲月的滄桑和生活的壓迫，像是，不，不是像，而是本身就是一副美麗的畫。那是因為，就像他自己說的：“在滿世界都是那些怪異的、暴力的、色情的畫麵充斥的今天，人們很少能真正看到一些優雅、健康、深刻而審美的好作品。”所以，他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畫些可讀的、耐看的，具有傳統審美價值的作品。
為什麽今兒聊到了冷軍呢？是因為上周末聽了一堂，由羅丹國際藝術家基金會聯合美國馬裏蘭、DC、和弗吉尼亞三個州八所大學，在馬裏蘭大學舉辦的“免費公益大師”課，現場觀看冷軍的人物寫生，近距離觀摩了他的創作過程。也參與了他的問答環節，所以有一些感想想和你分享一下。因為要去參加這場活動，我事先做了點功課，上網查了一下才知道，冷軍是1963年出生在四川達州的，84年畢業於武漢師範學院藝術專科，現在是武漢畫院的專業畫家，中國國家畫院油畫院研究員，國家一級美術師，被譽為是當代中國超寫實主義油畫的領軍人物。上周的這場活動從上午九點到下午六點，持續了一整天。我自己不是學藝術的，有自知之明，一整天看他畫畫那是肯定坐不住的，所以下午才去，等找好停車位，找到舉辦活動的階梯教室，已經快四點了。我們趕緊踮著腳走進教室，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空位坐下，安安靜靜看他畫畫。那時侯，他的寫生已經到了收尾階段，端莊美麗的女模特在聚光燈下坐了一整天，肯定也是累的，雖然麵帶微笑，但偶爾也會動一下腳，或換一下交叉的腿。不過，她盡量保持上身靜止，讓畫麵呈現出同一個角度。
教室裏大約有兩百多個座位，幾乎坐滿了人，可是很安靜。一抬頭就能看見講台正中的女模特，模特背後的牆上是這次活動的巨幅海報，左右掛著兩個屏幕，播放著冷軍現場寫生的投影。冷軍坐在正對模特的地方，身前是一個活動的木質畫架，很普通，幾乎每個學美術的孩子家裏都會有的那種。他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留著短發，有一點胡須。穿著一件圓領白T恤，深色褲子，是很普通的打扮，一點兒都沒有所謂藝術家的特立獨行的裝束。要不是他手裏的畫筆，就算在同一個教室裏，我也是不可能一眼看出他就是冷軍，是個著名畫家的。但是，當他右手拿著畫筆，胸有成竹地這兒添一筆，那兒加一筆的時候，他運籌帷幄的樣子，頗有大將風度。教室裏雖然很安靜，但也時不時有人拍照，偶然還有一些人進進出出，但一點都影響不到他。他全神貫注地畫著畫。我盯著屏幕，看他一點點勾出耳朵的輪廓，點亮珍珠的耳環，增加頭發梢的弧度，或者調整鼻子尖兒上的亮度什麽的。雖然我不懂藝術，但那時候說實話我心裏充滿了敬意，一種對創作的敬意。
我悄悄看了看周圍，發現有我們這樣的中年人，有小孩子，更多的當然是大學生，尤其是美院的學生，正坐在冷軍身邊跟著他一起寫生，他畫一筆，學生也在同樣的地方用同樣的筆法畫一筆，亦步亦趨。看著他們，我就覺得好可惜，我家老大不在家，要不然，這是多好的一個學習的機會啊！
我們來的晚，半個小時左右他就結束了寫生。休息的時候，我和坐在旁邊的女孩聊天，她在喬治城大學讀研究生，是今天這個活動的主持人，一頭長發，很漂亮。她說上午已經進行了一場問答，有人問了很專業的技法問題。我是個門外漢，對於他的畫，從很早以前看到的時候就有兩個疑問：一，他的這種超寫實和一般的寫實有什麽區別？二，他的作品像一張照片，有人放大20倍都能清晰地看到細節的紋路，他是如何做到的？所以，當下午的問答開始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舉手，提出了心中的疑問，也征得了他的同意，把他回答問題的錄音放在節目裏，你一會兒就會聽到。
對於我的提問，他先沉默了一下，然後從他的創作經曆開始講起，他說最開始他也不知道他畫的是超寫實的畫，他隻有個經驗，就是越畫越慢。剛開始的時候，他半天畫完了第一幅畫，第二幅一模一樣的畫花了兩天，第三幅半個月，他自己就懵了，自己問自己：難道不應該是越畫技法越成熟，畫得越快嗎？可他為什麽反倒越畫越慢了呢？可是，當他把那些畫放到一起比較的時候，就能看出明顯的差別，那種差別大到都不像是同一個人畫出來的。那時候，他才意識到，畫得慢，不是因為他的技法退步了，而是因為觀察更仔細更深入了，看到了平常看不到的細節。所以，他特別強調觀察寫生、和感覺。他說：“我現在回過頭來一看，實際上這個過程吧其實就跟觀察力有關係。他過去有一首歌叫《跟著感覺走》，我發現我就是跟著感覺走。我沒有計劃，我就在畫，跟著感覺走，這個感覺是什麽？感覺就是你的觀察力。第一張畫的時候我觀察對象肯定很膚淺，所以半天就完成了。那麽第二張為什麽花兩天呢？我在觀察的時候在互動了，跟那個對象的互動。所以我的觀察力以後提升了。提升了我還是都跟感覺走。那感覺就深入一些，所以畫出來的東西就深入一些。深入一些，時間就花得多一些。那麽，後來慢慢地越畫越慢，越畫越慢，其實不是你的手變笨了，而是你的觀察力提升了，你可以觀察到別人觀察不到的東西。所以，後來很多人就問我，你究竟是什麽技法？用的什麽筆？我說不是有什麽絕招這種東西，就是跟著感覺著。所以，感覺來自於哪裏？感覺來自於你的這個實踐！你在實踐的過程當中，你在寫生的過程。所以，一定要寫生寫生寫生！你在寫生的過程當中有一個對象互動，在反饋的時候，你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現在，他每一幅畫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年多才能完成。所以，每一幅作品都精細到了普通人沒有辦法分辨到底是照片還是畫作的程度。不過，說到他的作品，他和大家的看法不一樣，他認為：“我的畫，別人說畫很細。我覺得這個‘細’這個字不對，細就是像素，對吧？我說，不是細，我說是深入。這個深入，它就有虛和實的關係，有疏密關係。所以整個畫畫麵呢有畫意。如果是像素的話，它沒有畫意。我們眼睛觀察到的東西，那個魅力是很強大的，隻是我們沒有在意。”
針對我的問題，他做了一個科普，他說他的畫並不是所謂的超級寫實主義，他說：“我的作品和超寫實主義的區別在哪裏？很多人把我歸類到超寫實主義那個超寫實繪畫。但是我跟那個東西一點關係都沒有。超級寫實，這個它不是一個繪畫，那是主義。在美國的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它是那個時候的一個運動。它實際上來自於對抽象表現主義的反叛，針對這個極端的主觀，我來個極端的客觀。他們是針對一個印刷品或者一張照片，按照機械的方式把它放大到一個一個畫布上。不看這個作品究竟是什麽東西，也就是一個風景，一個肖像，一個人體或者一朵花啊，一個什麽東西好。不管這個東西，他隻把每一個網點按照這個上麵的順序，把它放大若幹倍幾十倍，然後轉移到一個畫布上。搬完了以後，這邊就是一個巨幅的跟那個圖片一模一樣的一個東西。他們跟中國的十字繡和中國的蘇繡原理一摸一樣。對，這就是超級寫實。其實它是一個主張，一個主義。在這個主張之下誕生了這樣的一種作品。所以畫超寫實主義的畫家，有很多是不會畫畫的。他不會畫畫，沒有主觀能動性，他可以畫出最寫實的東西，跟這個照片一模一樣的。這就是照相寫實，也是這個超級寫實主義。它這個裏麵有什麽含義呢？就是我們人被機器控製，就是我們人如果變成一個機器，我們也能夠製造一個非常寫實的非常精確的一種繪畫。在藝術史上，它得有它的位置，作為一種繪畫，在那個時候是有意義的。但是你現在畫這個東西毫無意義。所以我的作品顯然跟這個不一樣，我是畫實物，我不是畫照片。我是對著人畫，我們用眼睛觀察以後反饋在畫麵上，就是還原的是肉眼，人的這東西，他還原的是照片的東西。純粹是兩個概念。但是很多人在這方麵他不深究這個東西。所以，就是很粗糙，叫作超級寫實主義。那，就這樣吧。我想。”
我以前以為，藝術家講話肯定都是高深的吧？一般人恐怕聽不大明白！但是你看，冷軍用一口帶著四川口音的普通話，既親切又侃侃而談，還挺幽默的，引得大家連連發笑，用詞也通俗易懂，連我這個門外漢都聽明白了。真的，聽他講這一席話，實實在在讓我改變了對藝術家的刻板印象。
至於我問的第二個問題，為什麽能做到細節的精妙，他回答說那是因為有現代科技的輔助，比如說空調，可以保證模特就算是在夏天也能保持最好的狀態；照相機可以拍照片，留下作為局部的細節參考，比如頭發絲、衣服的紋路什麽都；聚光燈可以提供穩定的光源，讓創作不會受到天氣和時間變化的影響，等等。話雖這麽說，可是如果沒有他超級熟練的專業技法，那也不可能創作出精美的作品。你說是吧？
那天的問答雖然隻有一個小時，但他講到了很多方麵，比如他最喜歡的中世紀的繪畫裏純潔的感情，梵高畫的真實和純粹，國畫的“文以載道”和西方藝術的“以人為本”，中西方文化觀念上的差別，中國的“文人相輕”和西方的“互相尊重”，抽象畫裏的主觀邏輯和爆發力，美國現代藝術的發展，兒童藝術的培養，齊白石的畫，創作的靈感等等，我印象最深的其實是他對藝術家、畫家、和工匠的一個說法，很有意思。哎，我先問你，這三個層次你怎麽排序？我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工匠最容易，其次是畫家，藝術家肯定是最難的，對吧？可他不這麽認為。他說：“人人可以成為藝術家！但是你不一定能夠成為一個畫家，也不一定能夠成為一個工匠。其實，最難的是工匠，其次是畫家，再次是藝術家。我再給你打個比方，工匠就相當於賽車手，那麽畫家就相當於一個公司的司機，藝術家就相當於我每個人，都會開車。所以藝術是人人可以做的，但是工匠不一定，畫家也不一定。”
你是不是也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可是，他接著說，如果你要是相信“人人都能成為藝術家”，那你就錯了，上當了。為什麽呢？因為雖然每個人都是有天賦的，但每個人的天賦不一樣，要找對了才行！就像他說的，“你要馬納多那去打籃球，那肯定完蛋了。讓姚明去踢足球也搞完了，對吧？他就得做對了。那麽做對了就跟中大獎有什麽區別？”
“中大獎”！這是實話。多少人之所以平平庸庸，就是因為中不了大獎啊！反正我自己有沒有天賦不知道，沒有中大獎倒是肯定的。所以，才能在這兒聽中了大獎的藝術家分享成功的經驗啊！
不過，雖然我們沒有中天賦的大獎，可是，美到處都有，隻要我們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即使成不了藝術家，我們也能把日子過得充滿了藝術色彩，讓自己開心。你說呢？
說到這兒，這期對參加冷軍現場寫生的分享就結束了。那，你喜歡冷軍的畫嗎？你對藝術的理解是怎樣的？把你的觀點寫在評論區，咱們一起來討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