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裏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裏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裏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裏
【他鄉明月｜生活】第050期 397歲廣島幸存樹：美國國家盆栽盆景園
嗨，聽到我聲音的親人和朋友你好嗎？我是三小姐曉鸝。
上期節目說到我們去逛Estate sale，就是“遺產甩賣”，是為了給老公買花盆，他最近迷上了種盆景。在我家，我是個手殘的，連仙人掌都能養死。我老公雖然也不是“綠手指”，但比我強很多。所以，家裏裏裏外外的花花草草都是他打理。最近，他突然就迷上了種盆景。不，不是最近。他以前就挺喜歡盆景的，疫情前養過一棵韓國榆樹，跟著視頻做造型，已經像模像樣的了，他很喜歡。我翻了以前的照片放在文稿裏。你看是不是有點兒意思了？誰知道，養了兩三年，這個春天不知道為什麽，那盆榆樹突然就死了。嗯，可能是他養的榆樹死了，打擊了他養花的自信。所以，他開始正經學怎麽種盆景。畢竟，他以前養花的秘訣隻有一個：那就是澆水！連施肥、分根、換盆、換土都沒有。
好在這個互聯網的時代，學什麽都有免費教的。所以，最近經常看見他窩在懶人沙發裏，把種盆景的視頻放大到電視上，一個人在那看，看完了還要找我討論。我又沒看過視頻，隻能嗯嗯啊啊地應付他。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看見他在露台上忙，不一會，他喊興衝衝地我去幫忙。原來是他從後院挖了三棵不同的樹，那幾棵樹原本是被大樹壓得長不起來，歪歪扭扭的，打算幹脆挖掉的，結果讓他廢物利用，打算做成三個盆景。現在還算不上盆景，隻是盆景的雛形吧！真正的盆景有許多造型上的設計。
說起盆景，在中國和日本都非常有曆史，真正風雅的人，或者附庸風雅的人，都會養幾盆在家裏，到現在都非常流行，反正我回國去別人家做客的時候常常會看見。但是，說實話我自己對盆景是不太感冒的。因為絕大多數的盆景並非自然長成，而是人工設計的造型。好看是好看的，但扭曲也是真扭曲，人工的痕跡明顯到每看一眼，立馬就會想起中學時候學過的一篇古文，就是清代文豪龔自珍寫的《病梅館記》，他說當時文人畫士認為，“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qi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意思是說，梅花以彎曲、傾斜、疏闊為美，太直太正太密就不好看。所以，賣梅花的人為了迎合所謂文人雅士的審美，多賺錢，就把主幹、正枝、新枝都砍掉，隻留下歪歪扭扭的旁枝，以至於江南的梅樹都是病態的、非自然生長的。他自己的做法是買了三百多盆，解開束縛，打碎花盆，種進地下，讓它們自然生長。當然，他寫這篇文章，看起來是批判商人和文士針對梅花的病態審美，但其實是以物喻世，抨擊當時的社會對人才的壓抑。那僅僅在對植物的審美上，我和他一樣，是喜歡自然美的，所以對盆景並沒有大興趣。
可是，擋不住我有個對盆景正上頭的老公！他現在對盆景的喜歡，就好像被人灌了迷魂藥，一門心思撲了上去。聽我說盆景太過於雕琢，人工的痕跡太重，沒有自然美的時候，就說華盛頓國家植物園裏有個盆景園，裏麵的盆景特別漂亮，硬要拉著我去看，說過了十月，日本館就關閉了。我翻了翻盆景園的網站，那兒主要有三個場館，日本館，中國館，和北美館。另外還有一個奇石屋。日本館最早，1976年就創建了，現在有63個盆景，每年四月到十月展出。第二個是是中國館，是嶺南派盆景大家伍宜孫捐的36盆盆景，在1988年成立。第三個是北美館，有63盆來自世界各地的盆景。盆景園是國家植物的一部分，每天十點到四點免費開放。展覽主要在春夏秋三季，十一到二月日本館和美北美館都關閉，隻有中國館開放。官網上有每一個盆景的照片和簡介，我翻了翻，果然很漂亮，而且有很多不同的樹種，什麽樸樹、茶樹、鬆樹、雪鬆、榆樹、九重葛、柏樹、槭樹、茉莉、山楂樹、無花果、柳葉榕、梧桐、杜鬆、紫薇、海棠、橄欖、石榴、紅木、禿柏、櫸樹、鐵樹、巴西胡椒樹、橡樹、山毛櫸、沙棗、女貞樹、木瓜等等，有些樹我都沒見過。我很喜歡官網上對盆景介紹裏麵的一段話：“從如此卑微的開端到和平與毅力的象征，它們靜靜地展示著，證明了人類對自然的崇敬。”聽起來，這個盆景園的主旨，是以微縮的形式展示樹木在自然中的美，同時也展示人與自然的和諧。所以，正好今天老二在城裏有活動，我們送完孩子就順道去逛。
今兒天氣特別好，好到我們出了一身汗，不得不脫掉了外衣，好到國家植物園裏不說人山人海吧，停車場都爆滿。我們轉了好幾個大圈兒才等到了一個停車位。
盆景園的大門是典型的日本風格，木門，木牆，平簷。一進門就聽見潺潺的水聲，追著聲音看過去就是一堵灰色矮牆，牆下是一塊方形水池，池上有一個石台，台子上擺著一個半人高的盆景：一棵143年的日本鬆樹！就是封麵上的那棵鬆樹，粗壯的樹幹微微向左傾斜，小小的枝條左右伸展，上麵布滿了一簇簇指向天空的鬆針，非常優雅自然。往右一拐，走進一道木門，踏著青石板路彎彎曲曲走過幾十步，就來到了日本館。
日本館是盆景館首先建立的，也是盆景最好最美的。館裏都是一水兒的青石板鋪地，迎麵是一棵鬆樹，有一人高，它就是盆景園的鎮館之寶，一棵近四百年的被譽為“世界上最有名的盆景”的那棵鬆樹！
關於這棵鬆樹，有一個非常令人稱奇的故事。這棵鬆樹是宮島五葉鬆，出自日本盆景世家山木家族，山木家是以經營盆景為業的，傳承至今已經過了好幾代人，在日本盆景行業是非常有名的家族。這棵鬆樹培植始於1625年，差三年就四百年了，它曾是山木家的傳家寶。1976年由當時主人的山木勝，勝利的勝，作為紀念美國獨立二百周年的禮物，贈送給美國，同時建立了盆景園，成為了其中的鎮館之寶。之前，它養在日本廣島的山木家族的盆景園裏。1945年8月6日，二戰末期，美國向日本投放了原子彈，其中廣島的原子彈在距離山木家盆景園隻有三公裏的地方爆炸。當時，毀天滅地的爆炸帶來的巨大衝擊波，震碎了盆景園所有建築上的玻璃，劃傷了家裏的人。但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院裏所有的盆景，包括這棵當時已三百多年的鬆樹都完好無損，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於是，這高齡的棵樹就有了另一個名字——廣島幸存樹。當時的山木勝還很年輕，三十多年後，像這棵樹一樣，經曆了原子彈的爆炸而幸存的山木勝，親曆了戰爭的殘酷，特別渴望世界和平。於是，把這棵樹最珍愛傳家寶作為和平和愛的象征，送給了美國人。一來向世人展示盆景的藝術和美，二來提醒人們勿忘戰爭，珍惜和平。說起來特別好玩兒，2001年，他的兩個孫子專程從日本遠渡重洋來到華府，拜見這棵在他們出生前就送走了的樹。雖然看過無數次的照片，聽過無數遍它的故事，但親眼目睹的那一瞬間，倆人心潮澎湃，不由得流下眼淚來。
現在，這棵年近四百的鬆樹，依然鬱鬱蔥蔥，生機勃勃。它的樹形非常美，像一個綠色的華蓋，又大氣又自然。它的主幹粗壯，樹皮粗糙，鬆針蒼翠有力，沒有任何損傷。如果不是旁邊立著牌子，講述了它的故事，很難看得出它曾曆經原子彈爆炸的劫難，讓人特別感慨。不說別的，隻算算時間，想想它曾目睹過的世界變幻，都會讓人無限唏噓。
當時，我們同時進去的有兩三撥人，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讀豎在旁邊的解說詞。每一個人都會驚歎，然後拍照留念。其實，今天的陽光非常好，光線特別強烈，並不是一個拍照片的好時機。但我還是忍不住拍了很多照片，我挑了一張勉強過得去的放在文案裏，你去看。如果我不說，你能看出來那是一棵近四百年的樹嗎？！反正我是看不出來的。在我的想象裏，四百年的樹是什麽概念？得有好幾個人環抱那麽粗吧？但種在盆中的這棵鬆樹，直徑還不到一尺。所以，我老公看完感慨道：“生存環境是多麽重要！原本應該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現在卻隻有半人高！”我一邊點頭一邊搖頭：“話是這麽說。可是，也許長在荒野裏的樹，根本就活不到四百年呢？”遠的不說，就廣島的那顆原子彈，不知道摧毀了多少野生野長的樹，對吧？
走過那棵四百年的老鬆樹，就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一盆盆造型各異，樹種不同，高低錯落的盆景。有的樹冠圓潤，遠看像一個球；有的向左或向右傾斜，像在迎接客人；有的樹幹扭曲，盤旋而上，像一隻求救手臂；有的向下伸展，像好奇的孩子；有的幾種樹種在一起，像一片微型的森林。尤其那些超過一百多年的樹，有的老根早已幹枯，卻能發出新芽；有的半枯半活，隻剩半片薄薄的樹皮，但是卻長著完整的樹冠；有的樹幹中間居然是空的，塞著石頭或土塊......總之，千奇百怪，令人驚歎。現在正是看葉子的好時候。楓葉正紅，銀杏金黃，櫸樹黃中帶紅，鬆樹類的葉子當然是綠的，但不同種類的鬆樹，綠得深淺不同。
走過日本館就來到了北美館。相比較之下，北美館就粗糙很多，地是小石子，盆景也大多隻有二三十年到五六十年的培育年齡，比起日本館的盆景就像是孩子。但它迎門有一個盆景特別搶眼。那是五六棵鬆樹組成的一片小鬆林，有的鬆樹鬱鬱蔥蔥，有的半枯半綠，有的徹底枯死，樹皮都脫落了，露出白白的樹幹，樹幹頂上尖尖的，像一杆標槍。幾種不同形態的樹組合在一起，本來就很搶眼。又是下午，大太陽下，盆景和落在牆上的影子重疊在一起，真有一種看到了一片自生自滅的原始森林的感覺。雖然它隻有幾十年的培育年齡，但其造型直刺人心，過目不忘。你看文案裏的照片就懂得我說的感覺了。這個盆景是一個日本裔的美國盆景大師設計的，寫過兩本在行業裏特別流行的講盆栽技巧的書。北美館有很多他的作品。
從北美館出來向右轉，就來到了中國館。中國館的建築非常中國化，有典型的飛簷小樓，圓形的月亮門，雕花的漏窗，還有漏窗後青青的竹子。那裏的盆景培育年齡比日本館的新，但比北美館的老，大都是五六十年到一百年左右的。雖然也很美，但說實話人工的痕跡太明顯，幾乎每棵樹都是歪的，而且配著各種石頭，一看就是做出來的。你看文案裏的照片就知道了。其中有一個盆景，樹幹中空，塞了一個長方形的石塊，而且石塊上還刻著紅色的字。旁邊有兩天女生一起驚歎：“哇！好酷！”倆人輪流拍照片。但說實話，我是不太喜歡的，太刻意了！
盆景園其實有很多可看的。因為還有去接孩子，我們隻是匆匆逛了一圈，忙著拍照片，都沒怎麽好好體會盆景的藝術和美。尤其我老公，看的時候就自己念叨：這個可以這樣做造型，那個可以那樣做造型，蠢蠢欲動。臨走了還給我說：“下周咱們再來一趟，好好看看，學習學習。”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起官網上說這個盆景園，自2018年起就被評為幾個最佳，特別有意思。首先是“城外最佳去處”。這個可以理解，盆景園加上植物園，一年四季有得看，又可以騎行、徒步、聚餐，離城又不遠，老少鹹宜。第二個最佳是“國家廣場附近的最佳博物館”。DC的國家廣場周圍都是博物館，什麽國家藝術博物館，航空航天博物館，現當代藝術博物館，非洲藝術博物館，肖像藝術博物館，自然曆史博物館，亞洲藝術博物館等等。在它的周邊也有很多博物館，比如國家動物園和這個盆景園；第三最佳就比較出人意料，是“冥想的最佳場所”；也許是因為盆景是不會說話的曆史，也許是因為盆景也是一種藝術，也許盆景源自於亞洲，總之雖然出人意料，但也讓人會心一笑，因為它的確有一種禪的意境。最後一個最佳特別好玩兒，是“最好的第一次約會場所”。可樂吧？像我們，人到中年，老夫老妻了，但今天也算是彼此陪伴了一個下午，雖然不是第一次約會，但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個約會吧！這麽看來，凡事舉家去逛的人，都算得上去那裏約會了。不過，今天的確碰到了一對特別的，不是第一次約會，是在那兒舉行婚禮。那幾個伴娘笑的，整個盆景園都聽得見她們的聲音。
所以，不管我老公想怎樣，想種盆景就去種，想逛盆景園就陪他來逛。比起四百年的盆景鬆，我們的日子短得可憐，能相陪就開開心心地陪著吧。你說呢？你喜歡盆景嗎？你喜歡和愛人一起輕輕鬆鬆地隨便逛逛，一起消磨時間嗎？把你的感想和觀點寫在評論區呀！因為聊到這兒，今天關於盆景的話題就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