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是地球上最辛苦的那群人,尤其是高寒山區的。他們全靠天吃飯,風調雨順不是年年都有。夏收時候的雨簡直就像毒藥,會毀掉一整年的辛勤勞動和即將到來的幸福。
上次回國,我聽到了關於雨的一個冷知識:雨也是分公母的!公雨來得急也去得快,雨點砸在地上向外濺出,像帶著一圈兒刺,比如暴雨、雷陣雨之類的。母雨一下就是一天一夜,淅淅瀝瀝,要停不停,雨點落在地上是一個個光滑的圓,比如連陰雨、黃梅雨之類的。有趣吧?這大約是因為男人是急性子,女人比較溫柔些吧?這是我聽說過的對雨最擬人化的詮釋了。
老爸的散文暫時就錄到這裏。
夏日秋雨
退休後,每年夏天我都要回故鄉山村居住,今年因鬧非典遲來了一個月。據老人說:農曆六月初六是一年中最熱的一天,貓一年隻暖和這一天。人們都在這一天晾曬皮尼綢緞,據說在這一天曬過的皮尼綢緞蟲不蠹,菌不蛀。今年六月初六,正好是大晴天,天一亮,我和老伴就往故居趕。一進門趕緊涼曬被褥衣服,噴藥殺蟲,打掃衛生,以便晚上安寢。
第二天是陰天,第三天是“小暑”,這一天下了一場大雨。諺語說:“下了小暑,泡死老鼠”,果然不假。從“小暑”開始,一直到“初伏”,十天時間,時陰時雨,就沒晴過。陰不過半日便下雨,下不到一時則停。淅淅瀝瀝,滴滴嗒嗒。無疾風,無雷鳴,無暴雨,無冰雹。地裏割麥帶泥,路上行人不滑,每天有霧,時濃時淡。時而繚繞山巔,淹沒崢嶸;時而填壑漫坡,天地一色。霧濃雨細,霧淡雨稠。階生青苔,道長蘑菇,瓦溝垢芽萋萋,院裏細草青青,雛燕不離窩,月季不複開,青年著夾衣,老人穿棉襖,室內生火爐,睡覺燒熱炕。近十多年來一直幹旱少雨,山泉幹涸,今年夏天的連陰雨是種特殊的氣候,難怪老百姓都說:“雖是盛夏季節,卻像深秋細雨。”
我家房子,多半年沒動過煙火,本來就潮濕,連續十來天的連陰雨,就更潮了,濕濕蟲床上爬動,泡蟑子室內亂跳。晨穿衣服,潮濕難忍,身上總覺得象汗一樣粘粘糊糊,痛倒不痛,瘙癢難受。我和老伴身上都生出了小紅疹子。開始我們認為是小蟲子咬下的,便噴藥殺蟲。但紅疹越來越多,特別是肩背,密密麻麻,象魚鱗似的。繼而,脖頸、耳鼻臉都出來紅疹了。我們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趕快去看大夫。大夫說:“這是濕疹,是潮下的。最近生濕疹的人頗多”。開了些外擦內服的藥。天晴後,我們換洗了衣服,晾曬了被褥,用藥皂擦洗了渾身,紅疹才慢慢減退了。
這期間,正是我們家鄉的麥收季節。滿山小麥黃透,不割不行,割了也不行。不割麥穗在地裏就會出芽,割了摞在場裏不能打碾,也會發黴。節氣不饒人。不管天陰也罷,天下也罷,還是要把麥割回來。有些人急著用牲口碾麥,麥是濕割的,又沒有太陽曬,碾起來象鐵條一樣。碌碡在麥秸上咯吱咯吱呻吟,一轉轉,一圈圈,碾過三四遍,麥秸碾不綿,麥粒脫不盡。可憐騾馬全身是汗,象水潑過的一樣。更糟糕的是,碾到中途,涮涮地下一會兒雨,就塌場了,隻好待天晴了再碾。
好在村上有個年輕人,今年買了一台“汴東牌”脫粒機,用柴油機作動力。將脫粒機和柴油機固定在一輛架子車上,車軸是活的,拉到場裏或院子裏,將車軸取過,車杆落在地上放穩,就能脫粒了。麥穗從機旁一個大口裏喂進去,麥衣、麥草從前麵上下兩個口裏噴出來。在喂麥穗的同一則,有兩個出麥口。一個出麥口的袋子裝滿了,調到另一個出麥口的袋子裝。人也不著忙,麥也不亂撒。脫粒機速度快,七八個人才能忙得過來。一小時能脫一畝地的麥。不管麥幹麥濕,都能脫粒,脫淨率在95%以上。全村人都靠這一台脫粒機,一戶排著一戶,你幫我我幫你;脫完你家的便脫我家的,人換機不停,到半夜子時,還忙著脫粒。村上人都說:“今年多虧這娃的脫粒機,不然家家都要吃芽麵”。
我想一個一百多戶人的村莊,如有三四台脫粒機,夏收期間,就是遇上連陰雨天氣,也不怕的。
這些天,人人翹首觀天,家家盼望紅日,以便順利地完成三夏工作。人們都埋怨道:“老天不長眼,正當夏收大忙季節,卻天天雨下著不停”。我也特別注意看天氣預報。我看天也作難,雨下的多了是災,曬的很了也是災,不下不曬還是災。俗話說十裏不同天,百裏不同俗,祖國版圖遼闊。氣候變化更是千姿百態。蘇皖豫暴雨成災,淮河泛濫,軍民防洪搶險;江南高溫,人們防暑降溫,用電量急增;西南等地泥石流毀村斷路,造成人畜傷亡;南海台風,折樹掀屋;巍巍昆侖,白雪紛飛。大自然的規律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人們隻有不斷地探索大自然,認識大自然,利用大自然,防範大自然給人們造成的災難。
二OO三年六月二十一日於秋林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