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裏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裏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裏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裏
（老家院裏雨中的月季，雨滴仿佛一顆顆淚珠）
今天中午一點半，我匆匆結束和朋友的午飯，跑回家對老媽說：“我下午要走，最晚五點。”
她大吃一驚：“今天下午？！不是20號晚上嗎？”
我無可奈何地點頭：“對。我也是剛知道必須今天走，要不然就趕不上回美國的飛機了。”
頓時，家裏人都懵了，連聲追問。
事情是這樣的：原計劃20號晚上離開老家飛上海，21號上午離開上海飛西雅圖。現在，國內規定上飛機必需持有效的核酸報告。不能確定要48小時之內的（比如我回國前）還是72小時之內的（從老家去西安），於是我打電話給防疫站約19號去測試（普通民眾可以在任何一家醫院做，但涉外的隻能去防疫站做），盡量拿到最短時間內的安全結果。可今天早上六點多，接到防疫站測試員的電話，他建議我今天就去做，因為去防疫站做測試的人非常有限，總是積累到一定人數才一起送去實驗室，怕19號去人數湊不夠，20號臨走前拿不到結果。但今天去做我又怕21號測試結果過期。正為難著，突然想起一個親戚幾天前剛送兒子去美國，也是從上海走的，正好問問她核酸的有效期。
可是，上午忙著辦一些雜事就沒顧上。主要是新辦一張手機卡。自己的手機是國外號碼，國內不能用。我帶了一個舊手機，原想著到了國內隨便買張卡就可以和家人聯係。然而沒有身份證，是絕對不可能辦新卡的。就這樣，從隔離結束離開上海到回家，十幾個小時杳無音訊，家人和防疫站的人電話打了無數，都找不到我，搞得人心惶惶。回家後一直在村裏呆著，先是居家隔離後是老爸的白事，完全沒機會沒時間也沒心情注意到這件小事。本想著失聯就失聯吧，頂多一天時間，礙不著什麽。可最近南京、福建等地出現了新病例，國內對新冠的控製越發嚴格，出行一定要出示陰性核酸結果生成的綠色健康碼（又叫出行碼），並且住宿、打車、買東西都要通過微信付款，沒有國內的手機寸步難行。所以，眼看要走了，大姐趕緊帶我用她的身份證辦了一張新電話卡，申請了微信（要驗身份證，或頭像識別）。二姐又用她的身份證辦了一張銀行卡，綁定新微信（一定要身份證持有者本人去，我剛開始拿了她們的身份證自己去辦，機器根本不認，差點兒當偷身份證的小偷被舉報）。為這件事，跑了好幾趟，花了兩三天才搞定。今天上午就是去銀行辦相應的手續，又折騰了一上午。等有時間給親戚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
這次回家，因為疫情也因為家裏的變故，我誰都沒聯係，但中學老友從別處知道了消息，專程上山兩次，還替我取了隔離期的兩次核酸報告。於是，中午約到一起吃飯，順便把報告給我。等上菜的功夫，我給親戚打了個電話。她說：核酸有效期是48小時，而且必需是中英文報告。她們當地出不了英文報告，專程提前去上海做的。
我一聽心裏就咯噔一下，轉頭給防疫站打電話。果然，我們這裏也沒資格出英文報告。主任說他專門向上級請示過，絕對沒可能。那就意味著我也得去上海做核酸。可是，當地的小機場飛上海的航班隔天一趟，要走就必需是今天，19號是沒有航班的。
我馬不停蹄地一邊聯係在美國的機票代理，查看國際機票，看改簽有沒有可能，一邊讓老友的女兒幫我查附近開車能到的幾個機場，有沒有合適的飛上海的航班和機票，又聯係國內代買機票的姑娘看小機場今天晚的機票還有沒有，能不能改簽。二姐回西安原本也在小機場買了機票，早上剛被告知航班取消不得已改買了高鐵票。
收到的消息有好又壞：小機場今晚的機票還有可以改簽，不過，國際航班要到九月以後了。附近其他兩個機場倒也有航班和機票，但從家到機場要開三四個小時，加上安檢等，今天怕是趕不及的。唯一的選擇就是今天從小機場走。
小機場的飛機晚上九點半起飛，從家到機場兩個多小時，我最晚得五點走。
聽我這麽一說，家人才明白，但根本沒料到說走就要走，頓時搞得人仰馬翻。
我趕緊給婆婆打電話說明情況，原本預定了飯店，今晚我請客，全家人一起聚一聚的。這電話一打，又換來一片驚呼一陣追問。
說話間時間已過了兩點，我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行李，二姐幫我用吹風機吹幹路上要穿的衣服（她勤快，早上剛把所有的衣服洗了，國內又沒有烘幹機）。正亂著，大姐、哥嫂、婆婆帶著兒女就趕到了老媽那裏，頓時小小的客廳坐滿了人。她們趕來為我送行，也祝賀老大上大學，人人帶了禮金。小地方銀行連儲備的美元都沒有，隻能把錢先存到姐姐賬上再轉匯到我美國賬戶。顧不上說話，我們姐仨又趕著跑了一趟銀行。老三從半夜就被我鬧起來，一直陪著折騰到天明。
五點，婆家的姐夫開著車匆匆趕來，和姐姐一起送我去機場。
就這樣，沒時間好好話別，匆匆抱了抱每個人，隻說了三言兩語就上車了。
我沒敢看家人，沒敢看老媽，沒敢回頭。心裏一片兵荒馬亂，像敗退的殘軍倉皇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