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日：河邊公園

爸媽：

 

因為疫情，畢業班的很多活動都取消了。老大特別鬱悶。因為輪流，學生一周隻有兩天去學校，她和不在同一批去學校的好朋友幾個月沒見了。原本約好了一起去看櫻花，不料一來封路車進不去，二來前夜一場春寒讓盛開的櫻花都蔫在了樹梢。於是，她們改變了計劃，打算今天在一個河邊公園碰頭。

 

那個公園在DC南部，靠近裏根機場，飛機分分鍾從頭頂飛過。於是，那個公園就有個傳統：畢業生晚上去那裏集會，就著夜色看飛機。

 

說是公園，其實就是一大片空地，周圍修了騎車、跑步、走路的人行道，路邊稀稀疏疏地長著一些樹木。不過，它的好處也就是一大片空地，方便人們隔著距離聚會。她們約在午後，我們到的時候諾大的停車場幾無空位。但放眼望去，草場上空空落落，隻見這兒一條毯子，那兒一條毯子，零零星星的，絲毫不見擁擠。大家坐在毯子上曬太陽、聊天、野炊，就像在海灘上一樣。

 

老大和朋友也帶了毯子，倆人拋我下自去了。我沒帶毯子，就在草地上溜達。東看看，西瞧瞧，閑逛。

 

天氣非常好。騎車的人特別多。有的全副行頭，速度很快，很專業的樣子；有的騎著共享單車，慢條斯理，顯然是觀光旅遊的；有的騎是雙人車，情侶們一前一後，動作默契地蹬著車，不緊不慢地隱沒在水邊的彎道；有的自行車是為孩子準備的：把孩子放在車前的兜子裏，或拖著一個小車鬥，裏麵坐著小小孩。跑步的人也一樣，快跑的，慢跑的；獨自一人的，成群結隊的，一家一起的。還有陪孩子踩滑板的，蹬獨輪的，滑滑輪的。其中一對組合讓我動容：年輕男子是盲人，戴著墨鏡，手持盲杖探路，走得非常自如且自然，完全看不出有眼疾。她旁邊的婦人年紀略大，也許是媽媽？她穿著風衣，跟著他的腳步，倆人低聲說著話。

 

草場上的人群大多是休閑的：

——橫七豎八地仰麵朝天躺著曬太陽的大人，圍著毯子你追我趕，打打鬧鬧的孩子。

——小情侶一個枕著一個的腿，或背靠背坐著，各自在聽音樂。

——年輕父母在訓練剛會走路的孩子，爸爸站在二十米外，張開雙臂，喊著孩子的名字加油。媽媽跟在孩子身後，假裝在追他。三頭身的小小孩露著白白胖胖一節蓮藕似的小腿，跌跌撞撞往前衝。腳下一絆，摔在草地上。哼哧哼哧爬起來接著往前跑，終於一口氣衝入爸爸的懷裏，被親親和舉高高。

——有人在給孩子過生日，專程帶了桌子，粉色的台布，花花綠綠的杯盤，掛著鈴鐺的繩子，一個個繡花棉坐墊，甚至帶了一個漂亮的高花瓶，裏麵插著一大捧白色的蘆葦。

——有人在草場邊的燒烤架上燒烤，藍藍的青煙順風飄散，帶著一股烤肉的香味。

——四個孩子在玩橄欖球，旁邊歪歪斜斜地躺著幾輛自行車，音樂聲充滿活力。

 …… 

 

我逛著逛著到了河邊，挑了塊幹淨平整的石頭坐下歇腳。河裏有人在開小艇，水波一浪一浪撲過來，打濕了岸邊剛發芽的小灌木。

 

原本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午後。但在這個依舊需要保持距離的日子裏，卻有一種莫名的感慨。納蘭性德以李清照的典故寫的那句“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也許是此刻的心情寫照吧？總是失去了的東西，才知道是珍貴的。

 

即此，你們多保重。

 

哦，照片是遍布那片草場的一種野花，矮矮的，毯子一樣。特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