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斧頭和樹

 

 

爸媽：

 

在美國有句格言：“斧頭忘記了，但樹卻記得。”意思是：不管有意無意，一個人傷害了另一個人，傷害人的那個已經忘記了，但被傷害的那個卻記得。就像斧頭砍在樹上，過後，斧頭忘記了這件事，但樹卻記得。就算那道傷口長好了，疤痕也在。

 

這句格言，是老大今天告訴我的。當時，我和她在去往西弗吉尼亞的路上。

 

——因為疫情，她們的大學入學考試SAT從四月開始，一直往後推，眼看快開學了，我們州，包括附近的DC、賓州、弗吉尼亞州、特拉華州的考點都取消了。正常情況下，第一批大學申請截止日期在十一初。那之前的最晚一次考試是在十月份。但看目前情況，我們附近的考點到那時候怕也開不了，因為幾乎所有的學校都準備上網課。因此，她和老三查看了周邊考點還開著的所有學校，找到了西弗吉尼亞的一家。西弗吉尼亞地處偏僻，經濟不發達，流動人口少，相應的疫情就輕。於是，倆人決定上那裏去考試。老三自然覺得趕早不趕晚，她倒是擔心開學後會沒時間，她今年太忙了。既要申請學校，今年的功課又難，還是好幾個社團的頭兒。其實，我倒覺得她以前的成績馬馬虎虎就夠了，不用這麽麻煩。

 

路上要開五個小時左右，得在那兒住一天。所以，決定我陪她去。我倆方便，再說老三的身體，我也不放心他往外跑。路上，她怕我開車無聊，一直陪我說話。這是難得的和她交流的時間。

 

我們聊了一路。什麽都說，她征求我的意見，問校長發信給她，讓她參加“關於種族的意見聽取會”，她該不該去，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然後從種族、黑人學生、白人老師、亞裔族群，到政治正確、對傳統的遵循與革新、美國目前的矛盾與衝突，到自己的好朋友、自己喜歡過的男生、兒時的玩伴、與妹妹的關係、對國內家人的記憶，再到喜歡的顏色、做過的噩夢、對自己未來的設想等等等等，天馬行空，說得嗓子都啞了。

 

我很慶幸，能和她跑這一趟，能彼此更深地了解。我發現，很多事，她們記得的，我都不記得了。很多我們認為無關緊要的一句話，卻無意間傷到了她們，被記到現在。所以，我要記著這句格言：“斧頭忘記了，但樹卻記得。”無論是麵對她們、麵對學生、還是麵對其他任何人，都不要信口開河地亂說話，要想想帶來的後果。

 

其實，孩子比大人想象的要成熟的多。大人不知道，那是因為孩子們不願意說。你們同意嗎？

 

即此，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