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青蔥歲月

爸媽：

因為隔離，學校所有的活動都取消了，包括期末慶典和畢業典禮。為了給畢業班的學生盡可能做一點補償，學校想了很多辦法，組織了網上的活動。其中有一項，需要老師們上大學時候的老照片。

我到地下室去翻相冊——幸虧當年來美國的時候，我隨身背著所有的相冊，不至於兩手空空。那時候沒有數字相機，也沒有手機，自然也不能P圖，照出來啥樣就啥樣，因為技術、角度、光線、背景等等因素，一盒膠卷裏挑不出幾張像樣的。再除去合照，大學裏的單人照真沒多少，好不容易翻到幾張，擺在桌上叫老三來參謀。

他也不客氣，一一點評：

——“這張有特點，就是軍裝太難看了。”那是大一入學軍訓，就算端著真槍，但配著鬆鬆垮垮的軍裝，怎麽看都不像軍人。

——“這張隻有背影，不行。”那是大一的五一節去陝師大看我二姐，順便去了趟華清池、碑林、和華山。照片是華山頂上眺望雲海的時候，不知道誰給拍的一張背影。

——“這張太傻了！桃紅的外套！！還逆光。”那是大二暑假打算去敦煌，走到山丹就沒能再往西，在山丹的好朋友家住了幾天，一起去爬祁連山，在山頂上拍的。那天的太陽很毒，荊棘裏的牛虻更毒！一起爬山的那個男生，暗戀好朋友四年，終究沒有向她表白。

——“這張背景太暗，頭發太短！”那是大三春天去青海湖，在湖邊的岩石上拍的。我頂著一頭短發，像個男孩子。還記得公路兩邊的白楊樹，修過枝的節疤，長成了一隻隻眼睛，在暗夜裏沉默地注視著路過的車輛。過了好幾年，從寫給別人的信裏才知道，當時坐在我旁邊的那個男生，原來喜歡我。

——“這張是長發，臉也清楚，怎麽光線這麽暗？”那是一個春天的黃昏，校園裏的桃花盛開，我穿著從我姐那裏順來的毛衣，和舍友在校園裏閑逛賞花，碰到了別的宿舍的同學在拍照片，順便拍的。那時候沒法調明暗，黃昏的光線很暗，照片自然也是暗的。背景裏的花雖不清楚，卻能看到開得密密匝匝。

……

他一邊品頭論足，我一邊給他講照片裏的故事，最後挑了一張大四畢業前的照片：辦完畢業手續，在行政樓的樓頂，俯瞰校園。我穿著一套那年流行的粉色軋染裙，頭發半長不長，左手拿著一朵路上撿來的花，背靠小圍牆，笑著看向鏡頭。圍牆上，還放著一頂朋友的草帽，綴著紫色的絲帶。

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就是我大學四年的縮影，雖然時光模糊了容顏，但那美好的青蔥歲月啊，“不思量，自難忘。”

你們大概也記不得我那時的模樣了吧？畢竟，已經快過去三十年了！今天也給你們看看老照片，回憶一下。：）

即此，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