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六日：學姐的詩

爸媽：

去年第二學期，老大有一陣子申請晚點睡覺——畢業班的一個學姐，寫了二十首詩，打算出個集子，請她幫忙畫插畫。一晃整個暑假過去了，那個學姐已經去了大學，她的詩集卻不見蹤影。問起來才說，早就做好了，放假前就給她放了一本在我教室的桌子上。

然而，我把教室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本詩集。又查了信箱和辦公室，也沒有。老大不信，親自去翻了一遍也沒找到，估計被哪個學生順手拿去看了。她很傷心：這是她的名字第一次被印在書上，書卻丟了。而且，學姐說印的不多，沒有多餘的給她了。

我安慰了她一下就忘了這茬，實在是剛開學事情太多，顧不上。不料今天放學的時候，她歡天喜地地遞給我一本八開的大書，正是學姐的詩集，她的指導老師替她收著了！那是很不正規的一本書，素白封麵，黑色書名《mad vulnerable（瘋狂而脆弱？）》，下麵就是學姐和她的名字。裏麵的插畫，有些我見過，有些沒有——當時，她不肯給我們看，說要保持神秘。嗬嗬。

現在，夜深人靜，我坐在陽光房，翻著這本薄薄的詩集。一字一句地讀著她學姐的詩。說實話，大約是中國古典文學對我的影響太大，平時並不喜歡讀原版英文詩。不過，這本小書，我卻認真讀了，甚至努力去體會一個高中女生的心情，那些脆弱、敏感、瘋狂、悲傷、懷疑等等情緒，雖然頗有“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嫌疑，可是有兩首還是很喜歡的。一首叫作《a telling voice （自白）》，寫得非常直白：

你能聽出我聲音裏的虛偽嗎？

你能覺察我為了你的期望而說的謊言嗎？

你能明白我其實是一個騙子嗎？

你能不期望我會負責嗎？

因為我已經成為我，你最擔心的那個樣子

 

你理解我吐露的秘密嗎？

你會憐憫我嗎？

你能理解我愚蠢的方式嗎？

你會因我感到羞恥嗎？

因為那正是為什麽你讓我保持這個表象

 

這個麵具！

是真正的我，為了我們的關係而承受的

 

你究竟愛過真正的我嗎？ 

另一首是《from the concrete, a rose（一支玫瑰，生於混凝土）》，大意是說我是生於堅硬、冰冷的混凝土裏的一枝玫瑰，從不可能生長的地方長出來的玫瑰。我用盡了所有的汗水和眼淚，才讓你來到那個地方。當人們說你時候，你要大度。隻因為你的到來，那裏就不再是一條長長的路。很有意思的少女情懷。

老大為這兩首詩畫的插畫，我也很喜歡。你們喜歡嗎？

即此，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