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日：一身月色

爸媽：

周五是中秋節。吃貨群裏早就開始定月餅了，現做現取，特色是上海肉餡月餅。我去年給學生定了一批手工月餅，最近太忙，懶了，打算去超市買點現成的就好。

此刻，回想起來，竟沒有和家人一起吃月餅、過中秋的印象。是因為咱們那裏的口味是麻辣，所以對甜食沒什麽興趣的緣故嗎？隻記那時吃的月餅，是岷縣點心的一種，用紙繩子紮得方方正正，上麵斜壓著一張紅紙，又酥又香，沒那麽甜，當然也不放肉。有一種五仁的，忘了為什麽，反正特別不喜歡吃，到現在也不喜歡吃。還有就是吃石榴，籽多汁少，染得滿手通紅。

雖然沒有過中秋的記憶，但記憶中最美的月亮，卻和家人有關。兒時，小小的村莊沒有電。天黑以後所有的活動，都沐浴著月光：踢毽子、捉迷藏、老鷹捉小雞、跳房、打沙包、跳繩、抓石子、打方板……又大又圓的月亮，從山頂升起，被群山圍繞著的天空深青悠遠。明亮的月光無處不在，青瓦房的屋頂微微反著光，地上印著深深淺淺的各種影子。月光下姐姐的臉朦朦朧朧，仿佛是一副水墨畫。有時候，月光下，奶奶把我摟在懷裏，坐在大門口那塊石墩上，輕輕拍著我的胳膊，唱那首在當地廣泛流傳的古老民謠。那首歌很長，我隻記得前兩句：“月亮光光，照著梁上……”奶奶披著一身月色，輕聲細語地唱著。我聽著聽著就睡著啦。

記得有一年秋收的一個晚上，幫二伯父家收麥草，白天剛碾過麥子的新草，還留著熟麥的清香，軟軟的，在月光下泛著微微的黃色。那晚的月色真好！莫非是十五？從學校大操場下來，路上的每一個坑坑窪窪都看得一清二楚，連房屋拐角和樹下的陰影也不那麽黑暗，反倒有了某種虛幻飄渺的美麗。

自從離開老家進城生活，燈光和霓虹照亮了每個夜晚，便再也沒見過那麽明亮的月色了。後來，學了很多很多跟月亮有關的詩詞歌賦，但一想起月亮，首先跳出來的依舊是兒時記憶裏的那輪，以及月亮下奶奶輕聲細語地唱：“月亮光光，照著梁上……”

今天我很喜歡的一個漫畫家小林，為中秋推送了一組漫畫。看到這張的時候，特別溫馨熟悉，又想起奶奶，和她那一身月色。

爸媽，和月亮有關的記憶裏沒有你們。想來那時你們都太忙的緣故。如今，你們閑了，我卻不在身邊了……

這段日子，你們在山上避暑。群山依舊，熄燈後的夜晚，還有明亮的月光嗎？總之，遙祝中秋快樂！我愛你們。

即此，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