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二：沒電的夜晚

爸媽：

最近暴雨連連，家裏的燈好幾次閃一下閃一下的。老三還誇：“哎，咱們這條線路上次修過後好多了，閃了這麽多次都沒斷電。”結果就烏鴉嘴了：下午回來的時候就在下雨，下車的時候雨如盆傾，幾步逃進車庫，關門就不動了­­­——停電了！

那是下午三點多。四點我去圖書館見一個學生。等接到老大已過了六點，家裏電還沒來。順路去老三最喜歡的“半畝園”點了外賣。吃完飯，收拾停當已八點。官方網站上由七點半來電改到十點。沒有電，不能用電腦，不能給IPad和手機充電，不能看電視，不能在跑步機上跑步，也不能看書。能做什麽呢？

老三說：不如你們去打網球吧，帶著老二一起？

老二一口回絕：“不，我想彈吉他。不用電也可以。”老大哼哼唧唧也不太情願：“我們今天一大早就練過球了。”老三使眼色給我：老大最近跟教練糾正動作，多練才能鞏固。我隻好打親情牌：“走唄姑娘，我這兩天跟著你打球，剛有點意思，你陪我去練練吧？反正在家啥也幹不了。這麽早，睡覺也睡不著呀！”

老大給我麵子。陪我去球場，遇到了老三的幾個球友，帶著她一起打。我呢，就站在場邊上和人聊天。——正好遇到了老三發病那天和他一起打球的人，兩個月了，我還沒當麵謝過人家呢。

剛下過雨，天氣很涼爽。老大跟著叔叔們打球，比和我打有效率的多。而且，他們指點她動作的時候，她也用心聽，比麵對老三喋喋不休的指導積極多了。

回家的路上，老大問我：“媽，你讓我陪你來打球，結果我出了一身汗，你連拍子都沒拿出來！你根本就是讓我來打球，陪你是借口吧？”

我心想：才看出呀？傻！口裏卻笑著說：“反正家裏沒電，什麽也做不了。”

真的，現代社會一旦斷電，“一夜回到解放前”。還不如解放前，大家都沒有基本生活技能了呀！什麽柴火灶、煤油燈、土炕，大案板擀麵，木扁擔挑水，都市裏生活的人還有幾個會呢？就是會，也沒東西了呀！那些老古董，可能隻有老家還能找到一二。小時候，村子裏家家戶戶都沒電。晚飯後，去麥場上打仗、踢毽子、跳繩、跳方，或者藏貓貓是孩子們的遊戲。女人們大多都在忙家務，男人們好像就是吹牛、喝酒、打牌了？想起來生活是很簡單，可人與人之間是親密互動的，各家的七姑子八大姨都清清楚楚，坊間鄰裏不睡覺不閉戶，很多人常常端著飯碗滿村溜達。不像現在，住在一棟樓裏，隔著幾米的距離，卻形同陌路，“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在遙遠的異鄉，鄰裏之間關係更淡漠、更有距離。我很懷念那時人與人之間輕鬆自在、相互信任、彼此幫襯的關係。

我猜，這也是你們每年夏天都要回老家的一個原因吧？這張照片，是上次回國的時候，在老家隨手拍的。簡直就是記憶中那沒電的日子裏，夜色漸濃的某個黃昏。

即此，晚安。